人话与神话
第二章 游戏
象牙塔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类人的国王建造了一个象牙塔，其实就是一幢建筑。那时候国王认为，有一拨类人，智慧极高悟性极强思维极怪视线极奇，假如任其四处流荡，乃是类人文明的重大流失，尤其是，这拨人经常还会受到主宰天庭意志的组织迫害。所以国王突发奇想，建象牙塔，笼络其塔内，成为塔人，潜心思想。国王知道，塔人无法创造物质财富，他们完全不屑私利私欲，与常人有上天入地之别，所以建造象牙塔之初，国王就规定，政府保证象牙塔所有必须的物质需求，但不得参与象牙塔的任何事务。也就是说，国王就把象牙塔当做了宠物，只有疼爱食养保护的权利，唯一博得国王开心的便是，塔内传出了非同凡响的学说。象牙塔看上去犹如群山顶峰的城堡，主体建筑为矩形，在主体建筑上耸立着一个方形的柱塔，两个圆形的柱塔，错落有致，紧挨着这些柱塔，有一个非常大非常大的大斜顶，可以想见，大斜顶里面的空间甚为壮观，是不是暗示了国王当初的包容含义不得而知。其中有一个高耸直插云霄的圆柱形塔身，看上去像“城堡”的瞭望塔，传说就是塔长所在的位置，塔长是象牙塔的最高行政长官，主宰着象牙塔的一切，或者说，就是象牙塔的“国王”。传说塔长连国王都得给面子，敬重有加，更不用说进入象牙塔里的这拨人。当时想要进入象牙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程序，塔长点头就可，尽管这样，进入象牙塔的还是寥落星辰，那时候很少有人知道混饭吃，都知道象牙塔非常人可进，所以整个“城堡”显得冷冷清清却又庄严神圣。凡是进入象牙塔的人，都叫塔人，塔人从来不会争抢这个神圣的塔长，因为塔人们知道，塔长不是争来的，那个高高的直插云霄的圆柱形塔尖，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上去的，但凡敢有上去的，那肯定就是有上去的理由，即使塔人根本不知道那理由是什么，塔人们照例对塔长崇敬无限，顶礼膜拜，五体投地。塔人们进入象牙塔后，通常只是关心自己的东西，埋头打理自己的学说，从来不闻窗外事，他们异想天开，奇技淫巧，不是化腐朽为神奇，便去构梦幻成天书。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忽然象牙塔肩负了拯救类人灵魂的重任，是不是塔长的意志不得而知，但实实在在的是，从那一刻起，象牙塔不再寂静无声，进进出出的类人多了，城堡太小了，又升起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柱塔，再后来，不是一座城堡了，也不在顶峰了，原本一个行政长官已经无法满足象牙塔日新月异的步调了，开始出现了一系列的行政塔吏，什么塔监啊塔事啊塔牙啊塔眼啊，纷纷现身，同时将塔人分为一二三等，一等唤作塔君，二等唤作塔师，三等的塔人称为塔士，一等塔君则为塔人的最高头衔。等到传入子皮所在的国度时，象牙塔早已经在全类人遍布。不过，象牙塔进入子皮所在国度的时候，带上了极为显在的唯有子皮所在国度才特有的个性。所谓个性就国度而言，是可数名词，就是说，一个国度有一个国度的个性。象牙塔在类人复制的过程中，均保留着象牙塔的本性，也就是说，只要是象牙塔，都有相同的共性。可是一到子皮所在的国度，共性即刻被异化为个性。当时国人认为象牙塔很有用，问题是象牙塔不是用的东西，所以就变味变质了。任何东西时间只要久长以后，一定会变味，象牙塔哪能逃脱得了？其他国度变不了，子皮所在的国度因此就成为革命者了。象牙塔掺和利益后，迅猛发展，塔长便成为有权有势有名的人，塔内塔外的人都想着这个位置，因为象牙塔的荣耀和其他国度仍然是一样的。就在子皮神游之际，子皮居住城市的象牙塔发生了一起骇天地，惊鬼神的事来。
那是一个明媚的早晨，虽说明媚有些不合时宜，因为早已深秋季节，但阳光依然那么可人，从冉冉升起的那一刻，金光四溢不炙人，彩霞满天自舒展，一展展到象牙塔的大斜顶，大斜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柱塔，似乎在告诉类人，原先一览无遗的大斜顶单调乏味，为求异曲，柱塔穿出，以显个性。那晨曦落在一个貌似天仙的女子身上，远远望去，宛若一尊雕像，煞是美丽。女子赤身裸体，似乎在尽情享受着朝霞的沐浴，片刻后，女子跪着身子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不时被柱塔的阴影挡住，每当此时，女子便会加快爬行的动作，感觉又在挣扎，好像是为了尽快摆脱阴影似的，向着霞光照射的屋面挺进。终于，女子又被淹没在阴影中，这个阴影来之大斜顶直插云霄的那个柱塔，那阴影一直延伸到大斜顶的顶端，女子眼看直线钻出阴影无望，便试着平移出阴影，可是这时候，女子发现，在她所处的高度，几乎已经看不到霞光了，全被阴影笼罩着，纯净之美的肌肤以及魂灵，便在阴影下面黯然无光！女子一恍惚，甚至不是绝望而只是一恍惚，便从阴影中滑落下来，沿着大斜顶翻滚着撞击着滑出大斜顶，从十八层的高度滑向十八层的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