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的名士——魏晋政治与风流》(发布于2018年11月02日,阅读次)

 

《悬崖边的名士——魏晋政治与风流》

大生著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7年4月第一版

 

碣石山，位于今天河北境内，在古代特别有名……碣石山虽然不在五岳之列，但却有“神岳”之称，是古人心中祭海求仙的最佳场所。 P4-5

 

孔融曾经写过文章，说过惊世骇俗的话——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如同瓶子里装了东西一样，东西被倒出来，就和瓶子没啥关系了。（原话：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瓶中，出则离矣。子皮注） P18

 

当文人被豢养起来的时候，文学的精神就逐渐丧失了，赞美、酬唱和无病呻吟，就成为文学主流。

所以，建安七子的优秀作品，都是在早期完成的。 P22

 

曹丕文武双全……是中国第一个写七言诗的诗人，《燕歌行》有“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名句。 P28

 

儒家最高的政治理想，并不是自己做天子主宰四方，而是凭借道义文章为王者师友。辅佐明君、推行教化，成为辅佐良弼。曹植最大的理想，其实是做个周公……可能是曹植不愿争夺世子之位的最大障碍。 P30

 

这啊，就是杨修可悲的地方……猜字解谜无人能比，一旦涉及到政治斗争这种没有原则、没有道义、没有底线可言的东西，他的脑子就转不过来了。 P39

 

会写文字的人，分两种：

一种是属于狠琢磨、苦吟型的，常常“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费尽心思谋篇布局，最后不断修改……

还有一类，那是天纵奇才，按照陆游的话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都不是努力可以学来的，那是纯粹的天赋。  P43

 

甄夫人的时光定格在40岁，而他的美貌传说却流传了千年。因为在她死后第二年，曹植路过洛水的时候，想念甄夫人，产生幻觉。在幻觉中，他和心中的女神甄夫人相见相知、相念相爱，最终却因人神殊途、含情痛别，从而，千古绝唱——《洛神赋》就这样诞生了……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洛神赋》最早就直接名为《感甄赋》，后来甄夫人的儿子曹睿当了皇帝，觉得这样叫多少对自己的母亲不敬，就把这篇赋定名为《洛神赋》，一直流传到今。P46-47

 

曹丕在位六年……搞了一个政治制度，影响很大——那就是为了拉拢大家族的支持，采纳了尚书陈群的建议，实施了“九品中正制”。

具体操作模式呢，就是朝廷任命一些大臣兼职为“中正”官，负责在各地的家乡评审举荐人才，并且把人才分为九个品级，品级越高，就越是大才……

大官兼职中正，去评审家乡人才——傻子都知道，大贵族可以用手中的权力，把自己的亲族字第、门生好友，评成上品……而把一般没什么背景的人才，定为下品…… P53

 

曹睿心地善良……执政十三年，几乎没杀过谏官。 P54

 

应璩就做了一组《百一诗》，以讽刺朝政、规劝曹爽。……第一首《下流不可处》。

下流不可处，君子慎厥初。

名高不宿著，易用受侵诬。

前者隳①官去，有人适我闾。

田家无所有，酌醴焚枯鱼。

问我何功德，三入承明庐。

所占于此土，是谓仁智居。

文章不经国，筐箧无尺书②。

用等称才学，往往见叹誉。

避席跪自陈，贱子实空虚。

宋人遇周客③，惭愧靡所如。

（笔记自注:①隳（音灰）：毁坏。

②尺书：语出《汉书》：“奉咫尺之书以使燕’。这里指出使他国。古代多选高才博学，能言善辩者充任使者。

③宋人遇周客：据《阙子》（《文选》李善注作《阚子》）：“宋有愚人得燕石，以为大宝而珍藏之。后为周客所见，始知是寻常燕石，与瓦块无异。”）    P76-77

 

以《三国志》这本正史记载的内容看，管辂简直就是游戏人间的仙人一枚。……管辂精通《周易》，精通风角、星占、阴阳、堪舆、相术，甚至精通鸟语……P79

 

他（何晏）的《言志二首》，就是在这种惊恐不安的心情下写的。

鸿鹄比翼游，群飞戏太清。

常恐夭网罗，忧祸一旦并。

岂若集五湖，顺流唼浮萍。

逍遥放志意，何为怵惕惊？（其一）

转蓬去其根，流飘从风移。

芒芒四海涂，悠悠焉可弥？

愿为浮萍草，托身寄清池。

且以乐今日，其后非所知。（其二）   P84

 

阮籍最著名的，是有八十二首《咏怀诗》。……比如非常有名的《咏怀诗》（其一）: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P98

 

嵇康也作了三首回赠二郭，这就是嵇康的《答二郭三首》……

详观凌世务。屯险多忧虞。施报更相市。大道匿不舒。夷路值枳棘。安步将焉如。权智相倾夺。名位不可居。鸾凤避罻罗。远托昆仑墟。庄周悼灵龟。越稷畏王舆。至人存诸己。隐璞乐玄虚。功名何足殉。乃欲列简书。所好亮若兹。杨氏叹交衢。去去从所志。敢谢道不俱。

……“庄周悼灵龟”和“越稷畏王舆”是两个典故。    P130

 

一个是姜子牙杀华士的事，出自《韩非子》。姜子牙被封为齐国国君，百姓都受教化，但有个隐者华士，不愿出来做官，姜子牙把他杀了，原因是他太独立，不和政府合作，要是人人都这样，政府还怎么管理百姓？

还有一个，是孔子杀少正卯的事，出自《荀子》。少正卯是鲁国大夫，能言善辩。孔子任大司寇没几天，就把少正卯杀了，原因是少正卯犯了五宗罪……有惑众造反的能力。犯了这五宗罪中的任何一条，都可以杀。    P143

 

在狱中，嵇康反思自己的经历，写了人生中最后的诗作《幽愤诗》：

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茕靡识。越在襁緥。母兄鞠育。有慈无威。恃忧肆妲。不训不师。爰及冠带。凭宠自放。抗心希古。任其所尚。托好老庄。贱物贵身。志在守朴。养素全真。曰余不敏。好善闇人。子玉之败。屡增惟尘。大人含弘。藏垢怀耻。民之多僻。政不由己。惟此褊心。显明臧否。感悟思愆。怛若创痏。欲寡其过。谤议沸腾。性不伤物。频致怨憎。昔惭柳惠。今愧孙登。内负宿心。外恧良朋。仰慕严郑。乐道闲居。与世无营。神气晏如。咨予不淑。婴累多虞。匪降自天。寔由顽疎。理弊患结。卒致囹圄。对答鄙讯。絷此幽阻。实耻讼寃，时不我与。虽曰义直。神辱志沮。澡身沧浪。岂云能补。嗈嗈鸣鴈。奋翼北游。顺时而动。得意忘忧。嗟我愤叹。曾莫能俦。事与愿违。遘兹淹留。穷达有命。亦又何求。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时恭默。咎悔不生。万石周慎。安亲保荣。世务纷纭。祗搅予情。安乐必诫。乃终利贞。煌煌灵芝。一生三秀。予独何为。有志不就。惩难思复。心焉内疚。庶勖将来。无馨无臭。采薇山阿。散发岩岫。永啸长吟。颐性养寿。   P143-144

 

王恺用麦芽糖和着蜂蜜洗锅，石崇就用石蜡当柴烧……（两人比赛富有）P160

 

王济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女婿……司马炎一尝，觉得味道极其鲜美，从未吃过，就问这是怎么做的。王济说：“这个好办，小猪生下来就用人乳喂养……”，这是“人奶猪”在中国的首次亮相！ P161

 

没有文化，再有钱也是土豪。真正的贵族，不仅仅有钱，是否有儒学传家、家族历史是否久远，是士族和寒族之间最大的区别。……

士族、寒族之间的界限，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门第观念，成为魏晋最显眼的标识。P163

 

魏晋之间文学成就最高，同时也是最丑的一位大诗人——左思，在他著名的组诗《咏史》第二首中写道：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P166

 

知识分子普遍害怕卷入政治惹来横祸，所以西晋玄学家门崇尚务虚，把玄学和世俗政务完全对立，所谓：

薄综世之务，减功烈之用，高浮游之业，卑经实之贤。 P167

 

290年，晋武帝司马炎驾崩，弱智太子司马衷即位，是为晋惠帝。……即位前后，西晋发生大饥荒。大臣向他报道老百姓遭灾，没粮食吃，甚至连树皮都吃光了，他很惊讶，就问：“既然没树皮吃，为什么不喝肉汤（何不食肉糜）？”

“何不食肉糜”，成为千古名句，时时警惕我们，愚蠢可以无底线。 P175

 

贾南风，就是发动八王之乱的罪魁祸首。 P178

 

石崇的一句名言，对当时文人的心态总结得最直接、到位，他说：

士当令身名俱泰，何至以瓮牖误人！P180

 

就这样，潘安和石崇在一起，成为贾谧“二十四友”成员之一……为了富贵权势，他可以放弃一切。《晋书》对他的评价是“轻躁、势利、谄媚”，居然同石崇一起，等贾谧路过，然后对着远去车马的尘土跪拜！“望尘而拜”的出典就源于此。

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不仅杀掉了他的美貌，还毁掉了他的尊严。 P184

 

……潘岳的《金谷集作诗》

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

潘岳的才华很高，他的代表作是悼念亡妻的《悼亡诗》……“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这句诗一语成谶，似乎在冥冥中，预示着盛极而衰、乐极生悲的厄运。 P186

 

绿珠对后人的影响很大，无数文人墨客为之讽咏。晚唐杜牧所写的《金谷园》，是众多诗作之中最为出彩的一篇：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临刑东市，石崇看到潘安也被押赴刑场，和自己跪在一起，大为惊诧：“你怎么也来了！”

潘安笑道：“想不到当年那句‘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诗成一谶，竟应在了今天！”P195

 

狱中他（晋·刘琨）写了一首绝命诗《 重赠卢谌》……诗中有“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千古名句…… P201

 

311年，永嘉之乱，晋怀帝司马炽（赤）被俘，首都洛阳失陷……从此，“衣冠南渡”，文明下移。

……“看杀卫玠”一词就此诞生。

……半夜听到鸡叫就起来舞剑，锻炼身体，闻鸡起舞就是说他——没错，他就是祖逖（替）。P206-207

 

郭璞……还是个大训诂学家，大学者，他给《周易》《尔雅》《楚辞》《穆天子传》《三海经》这些上古时期晦涩难懂的典籍，都做了通俗易懂的注解……他更为有名的，是在易学史上对术数的贡献……比如今天非常流行的“堪舆之术”，说白了就是风水学，就尊郭璞为祖师。

郭璞有一本《葬书》，乃风水学的奠基之作，书中不仅讲了如何选择地势，还第一次明确提到风水的概念：

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

郭璞的《葬书》还有一个观点，影响了中国几千年，那就是所谓的“葬先荫后”——埋葬先人，可以福荫后人。 P212

 

《游仙诗》（其一）写道：

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遯栖。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高蹈风尘下。长揖谢夷齐。

……“莱氏有逸妻”指的是春秋隐者老莱子妻的故事，楚王请隐士老莱子做官，老莱子许诺了。他的妻子却说：“你要做官，就必然领取俸禄，这样就受人所制了。”老莱子听后，就坚决隐居了。 P213-214

 

“东床快婿”，真和和王氏子弟有关。……（郗鉴嫁女选婿的故事，王羲之）袒腹床上，无事人一样。

郗鉴大笑：“就他了！就他了”  （子皮注：郗（xī）鉴（269年－339年），字道徽。高平金乡（今山东省金乡县）人。东晋重臣、书法家，东汉御史大夫郗虑的玄孙。《世说新语·品藻第九》：卞望之云：“郗公体中有三反：方于事上，好下佞己，一反；治身清贞，大修计校，二反；自好读书，憎人学问，三反。”）  p226

 

苻坚有个号称“功盖诸葛第一人”的大智囊——王猛。……“扪虱而谈”一词，（与王猛有关）……P239

 

王徽之夜乘小舟……一夜才到戴逵家。但是到了门口，却没进去，又掉头返回。船子问：这是为何？王徽之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P254

 

于是，陶渊明离开隐居的家……把桓玄挟持晋安帝到江陵的始末，报告给了刘裕……虽然他讽刺“真风告逝，大伪斯兴”，说到底，他也是诸多“大伪”之一罢了。 P267

 

由之

2018年1月读毕

20181102摘录于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