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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鼠疫》 加缪著(发布于2020年07月07日,阅读次)

    《鼠疫》 加缪著

     

    《鼠疫》 加缪著

    外国文艺丛书 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8月第一版

     

    本来,天灾人祸是人间常事,然而一旦落到头上,人们就难以相信是真的。世上有过鼠疫的次数和发生战争的次数不相上下,而在鼠疫和战争面前,人们总是同样的不知所措。 P35

     

    里厄医生一边望着海湾,一边想起卢克莱修所描述的、雅典人染上疫病后准备焚尸而在海边架起的柴堆。晚上运来了尸体,但是柴堆上的位置已经不够,为了争夺安放自己亲人的尸体的位置,活人举起火把,相互厮打,宁愿头破血流,也不肯抛掉亲人的尸体。这种情景可以想象:燃烧着的柴堆在死气沉沉的水边发出熊熊的火光,在火把的搏斗中火星四溅,恶臭的浓烟冉冉升向黑夜的长空。P38

     

    里夏尔表示,依他看来不必惊慌,现在能够确认无误的只不过是一种伴有腹股沟淋巴结肿大的发高烧而已,任何一种假定,不论在科学上或者生活上,都是危险的。P47

     

     

    “事实是我们这位同行相信这是鼠疫,他有关征候群的描述证实了这一点。”

    里厄回答说他并没有描述过征候群,他不过叙述了他所看到的情况。他所看到的,就是腹股沟腺炎、斑点、带谵语的高烧,和四十八小时内死亡。他问道:“里夏尔先生是否能担保即使不采取严厉的预防措施,这场瘟疫也会停止蔓延呢?”

    里夏尔踌躇不决,注视着里厄说:

    “请您老实告诉我您的看法,您肯定这是一场鼠疫?”

    “您这个问题提得不对头。现在的问题不是推敲字眼,而是争取时间。”

    省长说:“您的见解大概是,即使这不是鼠疫,也要采取规定在鼠疫发生时适用的防疫措施吧。”

    “如果一定要我有个看法, 那么这就是我的看法。”

    医生们商量了一会儿,最后里夏尔说:

    “我们必须担负起责任来,就当作鼠疫来处理吧。”

    他的这种说法博得大家热烈的赞同。P49

     

    ……也不能不提一提象记者朗贝尔这样一些人的处境。 这些人是在旅途中意外地被鼠疫关在城里的,他们既不能见到他们的亲人,又远离故乡,因而倍增了他们的别离之愁。在所有感到被流放的人中,他们的感受是最深的,因为虽说在时间引起的烦恼方面,他们也和大家的感受一样,但是他们更多一层空间引起的烦恼——思乡之情。他们时时碰撞在一堵高墙上,它把他们所在的疫区和远在天涯海角的家乡隔离了开来。这些人白天整天地在灰尘飞扬的城内徘徊,默默地呼唤着只有他们知道的家乡的薄暮和清晨,一些无足轻重的浮光掠影和令人心烦意乱的迹象都能增加他们的苦恼:长空的燕影,黄昏的露珠,或者僻静街道中的一线阳光异彩。这个能为人们排解一切烦恼的外部世界,他们闭上双目不去观望,却沉湎于他们那些过于逼真的幻想,竭力集中思想于一片土地上:在那里两三座小丘,喜爱的树木,几张妇女的脸盘,沐浴于一片光芒之中,构成了一种对他们来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境界。P69

     

    “真是糊涂话,医生,您是明白的。我不是生来就是为着写报道的。也许我是生来为着同一个女人一起过活的,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P80

     

    里厄最后说:“我理解您的心情,这点您不用怀疑。但是您的想法是有问题的。我不能为您出证明,因为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您是否患有这种病,即使您现在没有病,我也不能证明您在离开我直到走进省政府的一段时间内不会传染上。况且,即使......

    “况且,即使什么?”朗贝尔问。

    “况且,即使我给了您证明,对您也无济于事。”

    “那为什么?”

    “因为城中象您这种情况的人有好几千,然而没有放走过一个。”

    “但假使他们本人都没有染上鼠疫呢?”

    “这个理由还不够。我也明白这是笑话,但是事关大家安全,也只有这样做。”

    “但是我不是这里的人嘛!”

    “从现在起,唉,您同大家一样,也算是这里的人了。”

    朗贝尔激动起来,他说:

    “这是个人道问题,我向您发誓。也许您不体会一对情投意合的人两相分开的滋味。”

    里厄并不立即回答。过了一会,他说他认为自己是能体会这一点的。他衷心希望朗贝尔同他的爱人重逢,希望一切相爱的人们再度相会,但是碍于法令,碍于鼠疫,他的任务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朗贝尔痛苦地说,“您不会体会,您是在讲大道理,您生活在抽象观念中。”

    医生抬头望着象征共和国的雕像说,他不知道他是否在讲大道理,不过他讲的是明摆着的事实,这两者不一定是一回事。记者整了整领带说:

    “那末照您说我只好另想别法了?但是,”他接着以不服气的口吻说,“我会离开这个城市的。

    医生说他是理解他的想法的,但是这事情与他无关。朗贝尔突然发作了,大声说:“不,这事与您有关。我来找您就是因为人家告诉过我,在这次决定中有您很大的份儿。当时我想过,您这个参加系铃的人至少可以解一次铃。但是您却无动于衷,您根本不顾任何人。您没有为分居两地的人着想。”

    里厄承认,在某种意义上,这话不错,他确是不想考虑这方面的情况。

    “啊!我明白了,”朗贝尔说,“您就要讲些为了公众利益之类的话了,但是公众利益也要以个人幸福为基础的!”

    里厄仿佛从分心的状态中醒了过来……81-82

     

    要同抽象观念作斗争,就不得不像他一样。但这又怎样能使朗贝尔明白这一点呢?对朗贝尔说来,抽象观念就是一切和他的幸福背道而驰的东西 P86

     

    这次布道对我们这里的人是否有作用,还很难说。预审推事奥东对里厄医生宣称,帕纳卢神甫的演讲是“绝对驳不倒的”。但大家的意见并不都是如此肯定的。然而这次布道使某些人在至今还是模糊的概念上稍为清楚了一些,使他们感觉到他们是因犯了不知什么罪恶而被判处一种无法想象的监禁。有些人仍继续他们的平凡生活,设法适应这种禁闭生涯;另一些人则截然不同,一心只想逃出这个灾难的牢狱。P95

     

    塔鲁对他那离群索居的生活表示惊讶,老头儿的解释大致是,根据宗教的说法,人的上半生是走上坡路,下半生是走下坡路,在走下坡路时日子已不是由他主宰的了,它们随时可以被夺走,而他在这些日子里根本无事可做,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根本不去管它。再说,他也不怕矛盾百出,因为他后来又告诉塔鲁说,天主肯定不存在,因为天主存在的话,神甫们就没有用处了。接下去又听了他一番议论后,塔鲁懂得了,这种哲理原来同教堂频繁地向他募捐引起他的不满是有紧密联系的。有关这位老人的形象的最后一点却似乎意义深长:他一再向他的对话者表示他的一个愿望,那就是他希望死得越晚越好。

    “这是个圣人吗?”塔鲁问自己。他又回答自己说:“不错,假如圣德是全部习惯的总和。”P112

     

    医生仍留在暗影里没动,他说已经回答过了,假如他相信天主是万能的,他将不再去看病,让天主去管好了。但是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样的一种天主,是的,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就是自以为有这种信仰的帕纳卢也不会相信,因为没有一个人肯如此死心塌地地委身于天主。至少在这点上,里厄认为他是走在真理的道路上:同客观事物作斗争。

    “啊!”塔鲁说,“这就是您对自己的职业的看法吗?”

    “差不多是这样,”里厄说着又回到灯光下。

    塔鲁轻轻地吹出了一声口哨,医生看看他。

    “不错,”里厄说,“您一定会想这未免太自大了吧。请相信我,我只有这应有的骄傲,我并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也不知道在这些事情过去后将来会怎样。眼前摆着的是病人,应该治愈他们的病。过后再让他们去思考问题,我自己也要考虑。但是当前最要紧的是把他们治愈。我尽我所能保护他们,再没有别的了。“P122

     

    “……还有,得经常看着人死去。您知道有人就是不肯死吗?您听见过一个女人临死时喊叫‘我不要死’吗?……我甚至对自然规律抱有厌恶的情绪。从此,我变得比较谦逊了,理由不过是是我总不习惯于看人死去,此外我一无所知……”P123

     

    “这种估计是没有意义的,医生,这您也同我一样明白。一百年以前,波斯的一座城市里的所有居民全部死于鼠疫,洽洽只有一个洗死尸的人活了下来,而他至始至终没有停止过他的工作。”P125

     

    但作者则趋向于这样的看法:如果对高尚的行为过于夸张,最后会变成对罪恶的间接而有力的歌颂,因为这样做会使人设想,高尚的行为之所以可贵只是因为它们是罕见的,而恶毒和冷漠却是人们行动中常见得多的动力,这就是作者不能同意的地方。世上的罪恶差不多总是由愚昧无知造成的。没有见识的善良愿望会同罪恶带来同样多的损害。人总是好的比坏的多,实际问题并不在这里。但人的无知程度却有高低的差别,这就是所谓美德和邪恶的分野,而最无可救药的邪恶是这样的一种愚昧无知:自认为什么都知道,于是乎就认为有权杀人。杀人凶犯的灵魂是盲目的,如果没有真知灼见,也就没有真正的善良和崇高的仁爱。

    正因为如此,对塔鲁所建立的卫生防疫组织应该给予一个充分符合客观的评价。也正因为如此,作者不愿大事歌颂良好意愿,而对英雄主义也仅仅给予恰当的重视。P126

     

    人是一种概念,不过,一旦脱离了爱情,人就成为一种为时极短的概念。……“ P158

     

    也有人,如里厄医生,就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不幸,习惯于绝望的处境比绝望的处境本身还要糟。 P173

     

    里厄习惯地摇摇头说,这是朗贝尔自己的事,朗贝尔已作出了选择,要的是幸福,那末,他里厄就没有什么理由反对。在这件事情上,他感到没有能力去判断哪是好的,哪是坏的。 P192

     

    传染对所有的人一视同仁,毫不很私, 本来有可能加强本城居民中间的平等感,可是事实正相反,由于通常人们的自私行为,鼠疫反而加深了大家心里的那种不公平感。当然,剩下来的只是人人在死亡面前的无可非议的平等了,但这种平等是谁都不愿意享受的。那些挨饿的穷人更怀念邻近的城市和乡村,因为在那里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且面包也不贵。因为这里不能让他们吃饱,他们就有一种想法,一种不太符合情理的想法,认为这里早该放他们走了。于是,最后在城里流传出这样一句口号:“不给面包,就给新鲜空气吧!”它有时可以在墙上看到,有时在省长走过的时候可以听到。这句讽刺性的话是号召人们进行示威游行的信号,尽管这些游行很快被镇压了下去,但其严重性是大家都能看到的。 P229

     

    “当然,我当时懂得,我们偶尔也判人死刑,为了实现一个再也没有人杀人的世界,这些人的死是必要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当时这是对的,不过无论如何,现在哦恐怕不能坚持这类真理了。……”P242

     

    只有风格不高的人才会这样做,而风格在于不要坚持己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我就是风格不高,不断地坚持己见,也就是说,不停地想着这些事。 P243

     

    “因此,这场鼠疫并没有使我学到任何东西,要不,就是它教会了我应该跟您在一起同它作斗争。根据可靠的资料,我知道(是的,里厄,我对生活了解得很透彻,这一点您是看得出来的),每个人身上都有鼠疫,因为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的,没有任何人是不受鼠疫侵袭的。因此,我们要不断地留心自己,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把气呼到别人脸上,从而把鼠疫传染给他。只有细菌是自然产生的。其余的,例如健康,正直和纯洁,可以说是出自意志的作用,一种永远也不该停上的意志的作用。正直的人,也就是几乎不把疾病传染给任何人的人,这种人总是小心翼翼,尽可能不分心。而为了做到永远不分心,就要有意志力,就要处于紧张的状态!是的,里厄,当一个鼠疫患者是很累人的。但是要不想当鼠疫患者,那就更累人了。正因为如此,大家都显得很疲乏,因为今天大家都有点传染上了鼠疫。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有些不愿再当鼠疫患者的人觉得精疫力竭,对他们微来,除死亡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使他们摆脱这种疲乏。

    “从现在起,我知道,我对这世界本身来说,已毫无价值。从我放弃杀人的那时候起,我就对自己宣判了永久的流放。现在将由其他人来创造历史。我也知道,我不能从表面上去判断这些人。我这个人没有资格当一个合理的杀人凶手。这当然不是一个优点。不过,我还是愿意象我现在这样,我学会了谦虚。我只是说,在这地球上存在着祸害和受害者,应该尽可能地拒绝站在祸害一边。 这在您看来或许比较简单,但我却不知道这是不是简单,但是我知道我说的情况是确实的。我曾经听到过许多大道理,这些大道理差点儿把我搞得晕头转向,同时也迷惑了不少其他人,使他们同意谋杀。这才使我明白,人们的一切不幸都是由于他们讲着一种把人搞糊涂的话。于是,为了走上正道,我决定讲话和行动毫不含糊。因此,我说,在这世界上存在着祸害和受害者,除此之外设有任何别的东西。如果,在我这样说的时候,我自己也变成祸吉者的话,那么,最低限度,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我力图使自己成为一个无罪的杀人者……P245-247

     

    奥东夫人不久前已从隔离病房出来,她曾向省里提出抗议,结果她在那里碰了钉子,人们回答她说:决不会出差错。里厄请朗 贝尔出面去解决这个问题。几天后,奥东先生就来看他了。事实上,果真出了差错,因此里厄感到有点气愤。可是业已消瘦的奥东先生却举起了一只软弱无力的手,字斟句酌地说,大家总会有出差错的时候。P252

     

    不过,要是只懂得些东西,回忆些东西,但却得不到所希望的东西,这样活着就叫做”赢了“的话,那么这种日子该是多么不好过啊!大概塔鲁就是这样生活过来的,而且他体会到,一种没有幻想的生活是空虚的。……塔鲁认为,人是无权去判任何人刑的,甚至受害者本身有时就是刽子手,因此他生活在痛苦和矛盾之中,出来也没有在希望中生活过。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想做圣人,才想通过帮助别人来求得安宁?P284

     

    他们现在知道,要是说在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人们永远向往并且有时还可以让人得到的话,那么就是人间的柔情。

    相反地,所有那些超然的人,那些向往着某种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东西的人,都没有找到任何符合他们心愿的东西。塔鲁好像已经求得了他曾经说过的那种难觅的安宁,但他只是通过死亡才得到了它,而那时这种安宁已经对他毫无用处。P294

     

    人的身上,值得赞赏的东西总是多于应该蔑视的东西。 P303

     

    由之

    20051126日初读

    20207月再读

    202077日摘录于海上无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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