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生存的根基——来自《三体》的报告：叶文洁、罗辑、程心(发布于2020年09月14日,阅读次)

人类社会生存的根基

——来自《三体》的报告：叶文洁、罗辑、程心

 

科幻小说《三体》在书房沉睡了三四年，及至玄遯乡野，加之疫情弦紧，活动骤减，拾得读书计划。《三体》格局恢弘，想象星空，构幻生命，技巧科学、追思生存，拷问文明，放大细微，警世骇俗，不仅仅是科幻文学的丰碑，更是人类文明的精神展示，感谢刘慈欣，感谢刘慈欣贡献了一部可以走进世界舞台的力作。

子皮是从第三部读起的，比较大意吧，以为是第一部，等到差不多读完，才发现是第三部。感觉也没什么大碍，这样索性继续读第二部，第一部放到最后读。结果友人说：你是渐入佳境啊，因为第一部是写的最好的。及至全部读完，印象最深的却是第二部、第三部，当然需要报告些什么，还是得从头开始的。每一部抓一个人物展开，分别是天体物理学家叶文洁，社会学教授罗辑，宇宙空间工程师程心。

 

一、人类社会进入自戕时代

《三体》第一部，从二十世纪地球世界的中国展开，科幻的成分似乎少了点，地球人的活动基本上是现实主义的，有一款“三体”的游戏在悄悄的流行。忽然有一天，叶文洁被地球三体组织任命为最高统帅，宣告地球文明将依靠三体世界来改造和拯救人类文明：人类是邪恶的，为了拯救人类，必须借助主的存在，因为人类已经无法自救。他们找到的“主”就是三体世界。

三体世界是叶文洁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首先联系到的太阳系之外的生命世界。这是一个科学高度发达的世界，其舰队的速度可以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甚至更高，而智子（按现在的理解相当于三体世界的机器人）更是可以接近光速飞行。在叶文洁和三体世界联系上以后，三体世界的监听员，一个和平主义的三体人，警告叶文洁：“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因为，“如果回答，发射源将被定位，你们的行星系将遭到入侵，你们的世界将被占领！”。事实上，三体世界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他们急切需要更好的自然条件满足三体人的生存，所以在宇宙中扫描，希望有一个理想的殖民地。

这个三体世界，很容易联想到19世纪的欧洲历史，由于强大的坚船利炮，不断地殖民弱小的族群，也许欧洲人也觉得他们的资源太少环境太糟吧。但叶文洁已经对地球文明完全失望，而“宇宙充满了生机”！所以叶文洁把警告完全忽略，怀着渴望怀着甚至有点苟且的心态向宇宙深处发出了：“到这里来吧，我将帮助你们获得这个世界，我的文明已无力解决自己的问题，需要你们的力量来介入。”。至此，三体世界知道了地球文明。而和叶文洁具有相同思想的“同志”们，被联合成一个地球三体组织，以拯救地球文明。这就是《三体》第一部的主线。以下是关于叶文洁的报告，在她身上引发两个思考，一个是宗教层面的体悟，一个是人类重大行为（人为的劫难）后的反思。

叶文洁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其父是著名高校的理论物理学权威，大革命时期惨遭四个女红卫兵小将鞭死，叶文洁也被发配乡野改造。忽一日，被“红岸基地”首长找到，那是一个军方的秘密发射基地。由于叶文洁研究生期间在海外刊物上发表的一篇论文而被军方视为人才，破格进入这个基地。叶文洁利用这个机会，最终完成了假借太阳表面辐射的反射特征向太阳系外的宇宙发出了地球文明的信号——将太阳作为一个超级天线，通过它向宇宙发送电波信号，它的发射功率比地球上能够使用的全部功率还要大上亿倍（P195）。在成功接收到三体世界的信息后，大革命结束了，其父平反了，叶文洁回到高校，而对人类文明的质疑愈发深沉。

叶文洁最初读到《寂静的春天》诱发了对人类恶的一面的理性思考，由于进入红岸基地后，有机会以研究资料为理由大量购置了海外哲学和历史的文献，看到人类社会的罪恶填满了人类历史，那真是触目惊心，血迹斑斑。加之大革命的经历使其对地球文明彻底绝望，“人类社会已经不可能依靠自身的力量解决自己的问题，也不可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抑制自己的疯狂；所以，应该请主降临世界，借助他的力量，对人类社会进行强制性的监督和改造，以创造一个全新的、光明完善的人类文明。”。因此当叶文洁接到西欧某个高等学府的邀请，参加了地球三体组织的成立大会时，叶文洁被推为地球三体组织的精神领袖，她并未有多少犹豫便接任了。这是一个又被称之为三体叛军的精神贵族组织，其成员大多来之高级知识分子、政界、商界的一些精英。这个组织很快壮大起来，并由最初“请主降临世界”的“原教旨”分化成三个派系：降临派、拯救派和幸存派。而降临派又走向了极端，由原先的借助三体世界来改造地球文明蜕变为毁灭人类：“人类是一个邪恶的物种，人类文明已经对地球犯下了滔天罪行，必须为此受到惩罚。降临派的最终目标就是请主来执行这个神圣的惩罚：毁灭全人类！”。以至于地球三体组织和原先的追求理想大相庭径。

事实上，三体组织更像一个宗教团体，而叶文洁虽然是最高统帅，但并不参与地球三体世界的组织发展，恰如耶稣根本不知道追随者是如何打上旗号组织传教发展的一样，唯一和耶稣不同的是，叶文洁不仅活着，还可以发号施令，任何违背组织精神的，格杀！

从这个地球三体组织的发展过程得到两个重要启示，其一，当人类感觉彻底绝望、恐慌、无助而又无法自救的时候，乞求人类以外的力量来拯救人类便成为一种自觉，宗教由此而生。继而宗教组织会迅速发展，然后分化……以至于发展到最后的派系之争。宗教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聚集性，个人的力量极其单薄，聚集就可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万众一心；还有个特征应该是疯狂性，这疯狂必然导致行为的盲从性和独断专横。宗教其实是一个极其专制的组织形式，教主或者精神领袖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在一次三体组织的聚会上，叶文洁感觉降临派已经脱离了原先的精神，当场下令处死了一个以毁灭地球文明为终极目标的降临派极端分子，而叶文洁也在这次活动中，被警方逮捕（地球三体组织属于地下组织，被政府成为三体叛军）。

其二，假如一个文明不能拯救自身的话，说明这个文明很弱，不足以维系自身文明。从这个角度看，华夏文明确实非常强大，不仅遗存到现在，而且也没有产生过真正意义上的宗教。

叶文洁生长在一个与华夏文明完全割裂的时代，蒙昧应该是近几百年来尤其是近百年来几乎所有中国人的特征。那时在基地，好不容易可以得到西人的资料却让她彻底绝望，要知道，那时候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华夏文明是什么，因为我们都在向往着西方文明，相信着西方价值观。可是当叶文洁看到的西方原来是充满“血迹斑斑”的历史，精神支柱断了。也许中国百年前还在坚守华夏文明最后阵线的是清流派，他们重“道”轻“术”。清流派消失后，在中国大地上唯一还在呼喊张扬儒家文明的就剩下一个人了，那就是辜鸿铭。然而五四的洪流把中国人的精神冲得支离破碎，西人的价值观占领了主流社会，一时间，一切主流媒体、学校教育、社会环境被西人文化团团包围，从而窒息着华夏文明的生命，灰飞烟灭着华夏文明。

叶文洁是一个被西方价值观浸透的中国人，在关于三体世界的一段对话显示了叶文洁当时的精神世界被西方中心主义所笼罩：

审问者：那你为什么对其抱有那样的期望，认为它们能够改造和完善人类社会呢？

叶文洁：如果它们能够跨越星际来到我们的世界，说明他们的科学已经发展到相当的高度，一个科学如此昌明的社会，必然拥有更高的文明和道德水准。

审问者：你认为这个结论，本身科学吗？

叶文洁认为，科学高度发达的世界，一定比科学落后的文明具有更高的道德水准。当被审问者质疑后，叶文洁无语。为什么无语？因为叶文洁没有答案或者说，在她的脑海里所深深烙印的东西，就是这样，以为科学发达了就是最好的文明，这也是西人为何贬义华夏子民的依据所在。可是叶文洁不知道的是，面对原子弹爆炸，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却说：“我正在变成死亡，世界的毁灭者。”，而“当时一个叫班布里奇的人紧接着奥本海默说了一句没有诗意的话：现在我们都成了婊子养的。”科学和道德水准是两个范畴，记得钱穆说过，“科学本身没有道，只有理。把这些理表现出来，只是一些术，都是次要的……”（钱穆《中华文化十二讲》P10）。换句话说，人类社会生存首先应该是建立在“道”的基础上，但这个认识叶文洁不可能有，至少一百多年来，我们都不像是华夏子民。钱穆说：“我们最先感到的不是西方文化，乃是西方力量。”就现代社会而言，西方的力量就是科学带来的力量，这股力量在压迫着我们，但绝不是他们的文化有多么的高明。可惜叶文洁的世界早已脱离了华夏文明，也就倾向于“主”来拯救地球了，她不知道在华夏文明里面一直有个“道”，而西人没这个文化。事实上，“力量”已经污染到全世界了，地球人都在用尽智慧和人力物力使自己强大起来，整个地球惨遭蹂躏，也许这是西方对全人类的最大的“贡献”吧。

一次与小辈学者交流的时候，叶文洁说：“……小汪啊，其实，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当年以为天要塌下来的那些大事，其实没有什么的。”晚年的叶文洁是不是有点了道家精神？三部曲读完后一个整体印象是，刘慈欣更倾向于华夏文明的生命力。

关于叶文洁的第二个层面描述，是大革命运动后的一个“清算”举动，红卫兵的言行明显地带着 “平庸的恶”的痕迹。叶文洁之所以接受地球三体世界的统帅，也许是源于大革命后的红卫兵行为。在叶文洁其父平反后，叶文洁回到高校任教。当她查到了当时运动时候鞭死其父的红卫兵后，便约见她们，希望可以听到她们的忏悔。原以为红卫兵不会到场，不料不仅来了，而且没有任何忏悔之意，反而质问：“那谁对我们忏悔呢？”。叶文洁面对这样的答案，面对过去那么残暴的行为，红卫兵竟然连一丝的悔意都没有，她思想深处建立的价值观竟然被如此嘲弄，彻底崩溃了。然而叶文洁不知道的是，大革命结束后，当初的红卫兵大多生活在最底层，没有学历没有技能，不像叶文洁运动一结束，马上成为教授。所以叶文洁根本无法想象和理解当初的红卫兵竟然也是“受害者”！

这一幕令子皮想起了耶路撒冷的艾希曼，一个被“举世公认”的残暴冷血的屠杀犹太人的刽子手。阿伦特说：“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被指控的内容并非罪行，而是‘国家行为’……他是在奉命行事”，甚至，“假如命令他去杀害自己的父亲，他也会义无反顾去做”，阿伦特在《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中写道：“法庭不能理解他，即便他从来就不是仇恨犹太种族之人，也从未想成为人类的谋杀犯。他的罪过在于服从，而服从曾经是备受称颂的美德。他的美德被纳粹头目滥用，但他并非首脑人物，他是受害者，只有头目们才应该受到惩罚。”

一个人类自身造成的劫难过后，谁去承担劫难的罪责？怎么去寻求劫难后慰藉？又如何抚平心底的创伤？这是一个问题而且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甚至和道德无关和法律无关，因为法律是人为的，你用现在的法律去判定过去的罪责，是不是道德呢？应该认清这样一个事实，在这种劫难中，几乎都是受害者，除了个别的“领袖人物”。

人类的心灵是脆弱的，脆弱的心灵容易激发仇恨，仇恨导致失去判断力，判断力的丢失使人类只关注于解决应付表象的东西，忙于清算故去的行为。所以当面对彻底无语的叶文洁，那个独臂红卫兵总结说：“最近有一部电影，叫《枫》，不知你看过没有？结尾处，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儿站在死于武斗的红卫兵墓前，那孩子问大人：他们是烈士吗？大人说不是；孩子又问：他们是敌人吗？大人说也不是；孩子再问：那他们是什么？大人说，是历史。”（P227），一个沉重的负担。

叶文洁，一个浸透西人价值观的华夏子民，一个代表了无数中国人一百多年来远离华夏文明的迷茫者，即使如此，还仍然不忘拯救全人类的责任，这种责任如此宏大和坚定，是不是仍然还是西人价值观腐蚀的结果呢？

 

二、珍惜生命、热爱生活

《三体》第二部的背景材料：地球人已经知道太阳系外有一个真实的三体世界，其科学成就远超地球文明，三体舰队将在四百多年后登陆地球，而且已经有两个智子侵入到地球，这两个智子就像幽灵一样，在地球的任何角落都可能随时出现。在地球三体叛军的帮助下，地球文明对三体世界来说已没有任何秘密，三体叛军已经成为智子在地球上的帮佣，智子发布命令。也就是说，三体世界入侵地球只是时间问题。非常有意思的是，刘慈欣把三体人科幻成透明人，他们没有任何秘密，他们的思维是相互可知的，他们不需要用语言来沟通，而是依靠脑电波来交流的，这样就没有任何距离的障碍。所以三体人对地球人的“说”和“想”不是一个意思很奇怪，同时觉得人类很邪乎，充满谎言、欺骗、阴谋，这在三体世界是不可想象的。鉴于三体世界唯一不能辨别的是地球人的思维也就是“想”或者“内心”，是没有落实到纸上、文件中包括行为活动的思维，为此联合国与行星防御理事会抛出了“面壁计划”：在全球寻找四个人类精英成为面壁者，面壁者的思维对三体人来说是一个天然屏障，每一个面壁者完全封闭独立行动，以完成抵抗三体世界入侵的宏大战略。

当联合国秘书长在行星防御理事大会宣布最后一位面壁者的时候，罗辑出乎意料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第四位面壁者：罗辑。”罗辑，一位年轻的在全世界毫无影响力的默默无闻的博士，叶文洁女儿的同学，一个胸无大志而浮躁的社会学教授。

大会结束后，罗辑单独面对联合国秘书长说：我拒绝担任面壁者。秘书长说，可以。罗辑继续说，我不要特别保护，有警察保护就可以。秘书长说，可以。然而当罗辑一走出会议大楼，便遭到智子的暗杀行动，幸好罗辑出发前，负责保卫他的中国公安系统的大史让他穿上了防弹衣，才免于一死。

面对一个如此荣耀的面壁者荣誉，罗辑竟然当场拒绝！面壁者具有绝对的权力，可以动用一切资源，然而罗辑拒绝！这是不是在说，罗辑不想卷入与生活无关的事情，只做一个普通人，性情之人？

面对这次暗杀后，罗辑体会到，面壁者本身是不需要征得本人同意的，而秘书长的回答已经很有面壁计划的含义了——因为人类所有这些语言、行为，根本逃不脱智子的视线，智子无处不在。

罗辑出场了。子皮将从罗辑这个人物这里引出两个话题：第一是人类社会越来越丧失爱的能力；第二是对文明有了新的理解。

先说第一点。罗辑出现的最初印象就是一个浪荡的学术公子形象，整天梦想着有一天会有一个梦中情人来到他身边。在一次一夜情后的早上送女友的时候遭到车祸，女友当场毙命，罗辑因为躲避女友一个细小的甩包动作踉跄摔了一跤而躲过劫难。其实那是智子针对他的第一次暗杀行动。既然面壁者的身份无法逃避，罗辑就利用这个身份开始实施他自己对生活理想的计划。他对行星防御理事会的主席伽尔宁说出了具体要求，其实就是幻想描绘了一个他也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的地方：

“……就是这个地方了：雪山、湖、森林和草原，这一切都要处于纯净的原生态，当您看到这个地方时，会幻想地球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人类。在这儿，湖边的草地上，建造一个庄园，不需要很大，但现代化的生活设施应该齐全……喷池、游泳池什么的，总之，要保证这里的主人过上舒适的贵族生活。”

 “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安度余生。”

罗辑等着伽尔宁出言不逊，但后者严肃地点点头：“委员会审核后，我们立刻去办。”

“您和您的委员会不对我的动机提出质疑吗？”

伽尔宁耸耸肩，“委员会对面壁者可能的质疑主要在两个方面：使用的资源数量超过了设定的范围，或对人类生命造成伤害。除此之外，任何质疑都是违反面壁计划精神的。其实，泰勒、雷迪亚兹和希恩斯很让我失望，看他们这两天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那些宏伟的战略计划，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但你和他们不同，你的行为让人迷惑，这才像面壁者。”

“……请你相信，保证我在那里舒适的贵族生活，是面壁计划的一部分。”

罗辑在使自己成为一个遁世者，而不是面壁者。罗辑非常好的利用了面壁者的权力成为一个遁世者，但遁世者难道不也是面壁者所需要的吗？

当其他几位面壁者轰轰烈烈地筹划组建浩大“工程”的时候，罗辑却在远离人类的喧嚣，利用面壁者的无限权力寻找世外桃源，不仅如此，还命令委员会帮他寻找梦中情人，然后附带一句：“那是计划的一部分”，以至于这句话成为罗辑任何荒唐行为的挡箭牌。

罗辑就在这个世外桃源幸福美满地生活了几年，他们为罗辑找来了梦中情人庄颜，还为他生育了一个女儿，那真是“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的生活。在罗辑的世界里，人类最为可贵的德行就是爱，这是一个高度浓缩化的崇高的抽象概念，“很可能人类是宇宙中唯一拥有爱的种族”，可惜现在的人类这样的人太少了。

有一次和庄颜闲聊，在说到地球人和三体世界真正面临“末日之战”时庄颜说：

“如果他们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而你们在末日之战中又打败了他们，嗯，那你们能不能……”庄颜歪头看着罗辑，犹豫着。

罗辑想说后一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又不忍心说出来：“能怎么样？”

“能不能不把他们赶到宇宙中去，那样他们都会死的，给他们一块地方，让他们和我们一起生活，这样多好啊。”

一种仁慈菩萨心，一种大爱和天下。子皮忽然想起古时候中国皇帝打了胜仗，却把败族大概是匈奴人吧，在九州圈个地方让他们生存的历史。

 “……其实真正有可能拯救世界的，是你。”

“我吗？”庄颜笑起来。

 “是你，只是你太少了，哦，我是说你这样的人太少了，如果人类有三分之一像你，三体文明真的有可能和我们谈判，谈共同生活在一个世界的可能性，但现在……”

我们现在的生存环境是什么？假如你不恶，很可能就没法生存，这一现实使得地球出现了三体叛军，不仅如此，三个面壁者最后都成为反人类的凶手——他们的计划全是用来毁灭人类的。那真是“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人类社会已经没有善良没有仁慈没有怜悯之心了，比起叶文洁，罗辑更相信爱对人类社会的重要性，而不是恨。

热爱生活热爱生命，一个古老文明的现实版，在罗辑身上体现出来了，或许也只有中国人才会深悟：当罗辑拥有无上权力和资源的时候，他首先用来的是享受生活。辜鸿铭说过：“中国人的精神是一种心灵状态、一种灵魂趋向……一种恬静如沐天恩的心境。”，中华文明始终有一种源自内在的向善制约规范着现实社会的走向，渴望生活。所以罗辑曾经对庄颜说：“亲爱的，你的责任就在于，在全人类都不幸福的时候，使自己幸福，还有孩子。你们幸福快乐多一分，面壁计划成功的希望就增加一点。”，面壁计划不就是让地球人可以幸福生存下来吗？

“活着本身就很妙，如果连这道理都不懂，怎么去探索更深的东西呢？”，那就是罗辑的平常心。罗辑享受着一种真正的生活——“一种心灵的生活、不朽的生活。”（辜鸿铭说这是老子生活态度）然而就在如此安逸、如此享受田园生活的时候，联合国秘书长出现了，罗辑的妻子和女儿消失了——被冬眠了，秘书长对罗辑说：等到“末日之战”来临，她们会被“唤醒”，而你应该工作了。

实行面壁计划的几年中，除了罗辑，其他三人动用了太多的人类资源，而且出现了反人类行为，第一个面壁者，原米国国防部部长泰勒，被破壁者公开了其利用面壁者身份，实施反人类的计划，最后时刻在见过罗辑后自杀了，从而使全世界对面壁者计划的批判声如潮水般汹涌。人类文明空前混乱，比如反人类思潮之一：“一方面，由于有了共同的敌人，我们对西方的仇恨消退了；另一方面，三体要消灭的全人类也包括我们曾经仇恨过的西方，对于我们来说，同归于尽是一种快意，所以我们也不仇恨三体人。”这是不是也说明了当西人拥有绝对权力的时候更倾于利用权力摧毁他人，甚至不惜摧毁自己。反观罗辑，只是用来生活，平和得多。

罗辑，动用的资源最少，但看上去一无所事，所以联合国秘书长必须让罗辑有所作为。

“你们真的认为，我能改变这一切？”罗辑抬起头秘书长问。

“为什么不试试？在所有面壁者中，你很可能是最有希望成功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

“那你说吧，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在全人类中，你是唯一一个三体文明要杀的人。”

三体世界最恐惧的竟然只是一个“遁世者”！在罗辑身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能量？难道三体世界惧怕的是叶文洁曾经告诉过罗辑的那个宇宙公理？

罗辑已经无法逃避成为一个面壁者了，他的智慧使他马上产生了一个计划：他命令天文学家为他找到一个离太阳系49.5光年的星系坐标，然后以这个星系坐标向宇宙深处发出咒语。罗辑相信黑暗森林法则，有远超三体世界的文明在宇宙中，像猎人一样窥视着其他文明，假如该星系被摧毁，那么接下去就可以用黑暗森林来对付三体世界了。发出咒语后，罗辑要求冬眠，直到有了结果再唤醒他。

罗辑的黑暗森林概念：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

一百八十五年后，罗辑被唤醒。此时地球面壁计划彻底失败而被结束，地球科技也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发展，人类宇宙舰队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三体世界，但三体世界的武器“水滴”，远超地球的任何武器，威胁始终存在。

然而没多久，发现罗辑向宇宙发出咒语的星系不在了。当时人们已经把面壁者全部忘记了的时候，这一重大发现，使罗辑的黑暗森林法得到印证：那是发出咒语50年后，那个星系遭到攻击，100年后传到地球，星系消失了。行星理事会重新把罗辑推上面壁者的岗位。

第二部最后有一段话，可以表明罗辑内心的价值取向：世界不能没有爱。

“因为在昨天晚上的演讲中，你说人类迟迟未能看清宇宙的黑暗森林状态，并不是由于文明进化不成熟而缺少宇宙意识，而是因为人类有爱。”

“这不对吗？”罗辑问。

“对，虽然‘爱’这个词用在科学论述中涵义有些模糊，但你后面的一句话就不对了，你说很可能人类是宇宙中唯一拥有爱的种族，正是这个想法，支撑着你走完了自己面壁者使命中最艰难的一段。”

对话者是一个智子，一个两百多年前的监听员，曾经警告叶文洁不要回答的三体人，一个和平主义者

“至少我知道三体世界也有爱的，但因其不利于文明的整体生存而被抑制在萌芽状态，但这种萌芽的生命力很顽强，会在某些个体身上成长起来。”

这是不是也表明，在一个没有“道”的世界，“爱”是一种阻碍文明发展的东西？这或许也就印证了：科学的发达程度和生命体的德性不一定成比例，或者完全相反：力量的强大只是为了用来摧毁弱小的对象，从而使自己更强大。现在的世界不正在实践这样的力量吗？他们不需要“道”，却必须强大，从而可以任性而为。辜鸿铭曾经说过：“在中国，战争是一种意外事故，可是在欧洲，战争则是一种必须”。

第二点，关于文明的话题。子皮一直以为文明是个褒义词，一如人性是个中性词。所以总觉得摧残人性的说法欠妥，老祖宗的话语里，更多听到的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狼心狗肺”等等，因为人性既有善又有恶，摧残一词，就把坏的好的全摧残了，犹如化疗。

文明和野蛮是对立的，一直以为水火不容，所以对西人的现代文明一直持疑问态度。但罗辑的“宇宙社会学”却对文明有了一个新的定义：文明有善意的文明和恶的文明。“善意就是指不主动攻击和消灭其他文明，恶意则相反”，那既然是宇宙文明的概念，地球也必然适合吧。这样倒颠覆了子皮的常识，只好去查西人文明一词的词源，发现，我们可能没翻译好。

“文明”一词“civilization”的英语词根是“城市化”、“市民”的意思，含有“市民的生活”，文明一词有一种说法为：文明是一种先进的社会和文化发展的状态，以及达到这一状态的过程。既然是一种状态，或者说是过程，当然用褒义和贬义去衡量，就很不得当了。这和中国的文明一词存在明显的差距，中国最早有“文明”一词的是在《周易》中：“见龙在田、天下文明。”，这里的“文明”乃是一种吉象。以后有记载的关于文明的含义，和英语的“civilization”一词完全不相干了，所以把“civilization”和中国的“文明”划个等号，划得有点南辕北辙。也因此说明，西人的文明一词，本无所谓贬义褒义。或者说，野蛮的对立面不是文明，因为文明本身也含有野蛮。

罗辑，阐释着宇宙文化的公理：生存是文明的第一要素。因此在获得可以使用挥霍地球最大资源的权力后，罗辑首先设计的是一个田园生活，用爱填满大自然。总觉得有一种道家的精神主宰着地球文明的延续……

 

三、爱的使者：程心

首先闲话一下，科幻，科普，国人真的无法跻身世界行列的……当听到国人有一部获得雨果奖，还是相当疑问的，恰如国人产生了一个诺贝尔文学奖。所以《三体》被沉睡了至少三四年吧，忽然有了一个触发点：高晓松谈《三体》。其实子皮真的不想谈论高晓松，但却激发了《三体》的阅读。第一印象：刘慈欣的格局极其宏大——幸好子皮是从第三册读起的，否则假如从第一部开始读，基本上就没兴趣读第二部了——第一部太没有科幻味道，文字也不怎么样，故事基本比较老套，估计就没法读下去了。

科幻不是纯粹的文学，用文学的某些标准去衡量当然不妥。科幻需要的是科学的基本素养，更需要有难以想象发展空间，刘慈欣把现在可以预知的和不可预知的科学远景，加之深沉的人文意识，尤其是把悬疑、故事、人文情怀和宏大的宇宙星界科幻地组合在一起，完整地勾画出人类文明的最后归宿，回归自然：地球文明最后的幸存者，程心和关一帆充当“亚当夏娃”，留下最后一线人类生命的希望。

三部看完后，如今坐下来重新审视第三部，才发现第三部还有个序，当时没读，现在一读，还真有那么点同感呢！

“在所有三部曲中，我个人认为第一部最有历史感和现实性；第二部完成度最高，结构最完整，线索最清晰，也最华丽好看；而《三体Ⅲ》则是把宇宙视野和本质性的思考推向了极致这方面目前无人能及。” 写序的是复旦大学副教授《新观察》主编严峰，“我认为《三体Ⅲ》在许多方面超越了前两部，而且这种超越不是一点点。……看到《三体Ⅲ》的结尾，我忍不住想起阿西莫夫的《最后的问题》，那也是对宇宙终点的描写，大家可以比较一下，看看谁的想象力走得更远，谁的细节更丰富，谁的宇宙更宏大。”

阿西莫夫是子皮大学时代最为钦佩的一位科普作家，因为他在读大学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成不了一流科学家，却可以成为著名作家，然后就放弃了科学研究，何等自明！那个时候知道，中国的科普、科幻大概连小学的水平还没达到。《三体》的横空出世，值得欢呼！

《三体Ⅲ》开篇讲罗马帝国君士但丁十一世，遭到奥斯曼帝国军团的围攻。五周血战，眼看要顶不住了，出现了一个女人，狄奥伦娜，声称具有魔法，可以杀死苏丹拯救罗马帝国，唯一的要求是：假如击败奥斯曼军团的话，希望可以被授予圣女的称号。狄奥伦娜的祖先其实就是被罗马人骗至罗马的奴隶，最后狄奥伦娜沦落为妓女，君士但丁虽然觉得难以授予一个妓女为圣女，但还是答应了。可是在最后时刻，国王感觉狄奥伦娜的魔法似乎有欺骗性，更糟糕的是假如是有魔法，却是领受了奥斯曼的使命，加之本身也不可能给她圣女的名节，结果在没破城前，将狄奥伦娜杀死了。然后，君士但丁堡沦陷，罗马帝国覆灭。

这个开篇让子皮迷惑了好长时间，因为假如和《三体Ⅲ》的故事没有任何关联，肯定是不对的。但很快的一个直觉冒出来了：猜疑链。人类为了不信任、为了人为认定的卑贱不知道屠戮了多少生命，导致多少毁灭性的失败和灾难。由于狄奥伦娜第一次施用魔法杀死苏丹失败后，请求继续尝试魔法，罗马人不相信她了，结果被刺死。人类历史的进程中，猜疑始终就是一把危险的达摩克里斯剑！

几天以后，子皮忽然觉得魔法很有科幻的味道，比如一百年前，你来到偏远的乡村和一位老者说，你儿子虽然远在京城为官，但你现在可以听到儿子的声音，老者当然觉得你是胡说八道，你也不争辩，只是打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有老者儿子的声音，不仅如此，你还可以视屏，老者还能看到儿子。老者肯定觉得你会魔法！或许，魔法就是最原始的科幻吧。

言归正传。

首先介绍一个人物：云天明，一个肺癌晚期患者，性格孤僻，大学毕业后一无所成的公司职员，家庭也是生活在底层的黎民百姓。一天他的大学同学来看他，给了他三百万，说是当初读大学的时候，因为云天明的创意使他现在成为了亿万富翁，这个三百万是你应得的。云天明说这个当初不过是一个感叹而且也没申请过专利，拒绝接受。不过他同学坚持要他拿，说从法律角度看，我现在不欠你了，但人情永远欠你的。然后云天明用这钱购买了一颗恒星，距太阳系286.5光年，送给他暗恋的大学同学程心。做完这件事后，准备安乐死。这里引申一下，中国人似乎对知识产权不像西人那样“势利”，觉得需要弄个产权法保护起来，然后就可以凭借这个产权获利了。中国人的知识更多的是用来共享，任何一种技术，或者经验，或者学识产生以后，会推广，会学习。假如说有保护的话，最多也就是“秘方”，但不是主流。不知道这个是不是“落后”的表现，但显而易见的是，整个社会不会趋利不会贪婪不会巧取豪夺。

程心出场了！，一个充满仁爱之心的年轻学者，有着和叶文洁完全不同的文化价值观：叶文洁的世界相对来说，处于迷茫而阴暗；程心却充满了母性般的本能，一直以为“宇宙乃是童话，一个爱的童话”，其实程心真的就是一个童话，一个爱的天使。

面壁计划会议后，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面壁者遭到智子的暗杀，除了前面三个面壁者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外，这些战略情报局的人根本不认识最后一个面壁者罗辑，只知道和程心是一个国籍，“一个无名小辈”。维德却说：“这个非常时代没有无名小辈。”

维德，行星理事会战略情报局局长，已经准备对程心委以重任，虽然他时常用一句：“你会把你妈卖给妓院吗？”作为考察标准，程心则显出相当惊骇的神情，所以程心的同事跟她说：“在这方面你还是个孩子，我希望你永远是”。西人似乎相当欣赏国人的性情，因为在西人的世界里，不择手段是一种必须。

随后他们进入刚刚宣布面壁计划的会议厅，召开由行星理事会战略情报局准备执行的一项“阶梯计划”的会议，以应对三体世界的威慑。阶梯计划就是将地球人潜伏到三体世界，成为间谍，挑选完成该项使命的人必须是濒临死亡的人，比如云天明已经准备安乐死了。

程心忽然记得同学说云天明已是肺癌晚期，所以推荐了云天明。然而事后心里总觉得有问题，深觉恍惚，毕竟是让云天明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而且是地球文明为敌的世界，这太残忍了，又想起了那句“把妈卖给妓院”的话，那还是人吗？想想现在只要冬眠，等到未来还可能得到救治。程心立即去了维德办公室，希望撤销云天明的资格，然而维德告诉程心，云天明是在所有应试者中各项指标最优秀的一个，无可替代。更为残酷的是，最后时刻，维德告诉程心：那颗星是云天明送的。在这之前，程心思索过所有的人，唯一有能力送她恒星的就是那个亿万企业家，但他是不可能送恒星的，假如真的喜欢程心的话，他会送别墅送钻石送豪车……她顿时如坠深渊。在如此宏大的场面，竟然演绎了一个爱情故事，还真闲情逸志。

在送入三体世界前，程心要求在飞船里带上云天明在地球上得以生存的食物种子，然后程心被冬眠起来，成为在云天明进入三体世界的联络人。

威慑纪元61年，在冬眠了264年的程心被唤醒。云天明送给程心的恒星DX3906后来被艾AA发现不是一颗，而是带有两颗行星的世界。此时联合国准备收回这个恒星系，因为当初购买星系的人如今全都死去了而且没有继承人，现在只剩下程心这一颗私人拥有着它。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对300光年的距离已经不再遥远，让一个人拥有一个世界，有点不可思议。但程心非常珍惜云天明的恒星礼物，结果出售两颗行星，恒星保留所有权，资源归联合国，程心一下子成为一个巨富，成立了星环集团，由艾AA负责打理公司。

此时的地球，已经具有和三体世界抗衡的能力了，尤其是引力波成为抗衡的主要手段。就是说，假如三体世界攻击地球的话，地球就可以反击，引力波会向黑暗森林报告三体世界的坐标，其结果就是地球和三体世界全部毁灭。控制引力波发射的人被称为执剑人，罗辑是第一位执剑人，执掌已经半个多世纪了，一刻不停盯着三体世界的举动，一个握着地球威慑的最高权利人。关于威慑，有必要说明一下。

“构成威慑的主要元素有：威慑者和被威慑者，在黑暗森林中分别是人类和三体世界；威慑操作，发射三体世界坐标导致两个世界毁灭；威慑控制者，掌握发射开关的人或组织；威慑目标，三体世界放弃侵略并向人类世界传递技术。”

“以威慑者和被威慑者同归于尽为后果进行的威慑，被称为终极威慑。”

虽然“让人类集体做出毁灭两个世界的决定本来就极其艰难，这个决定远远超出了人类社会的道德和价值观底线……”，但三体世界对罗辑怀有莫大的不确定性，也就是说，假如三体攻击地球，罗辑会毫不犹豫地完成终极威慑的操作，按下地球引力波发射台的按钮，这样两个世界就全部毁灭了。所以三体世界一直在等待更换执剑人，因为毕竟，罗辑已经是过百岁的老者了。

程心被唤醒后，成为最有力的竞争者，维德动了杀机。刺杀失败后，程心觉得“终于有机会为爱做些事了”，竞选执剑人，并成功成为罗辑的接班人。

在罗辑把按钮交给程心后，罗辑被国际法庭拘押，接受“世界灭绝罪”的调查。同时三体世界在程心成为执剑人的当儿，立即攻击了地球。“罗辑等待了半个世纪的晴空霹雳，在他离开五分钟后就降临到程心的头上”。（P135-136）

“程心的潜意识中 她是一个守护者，不是毁灭者；她是一个女人，不是战士。她将用自己的一生守护两个世界的平衡，让来自三体的科技使地球越来越强大，让来自地球的文化使三体越来越文明，直到有一天……不再需要执剑人了。”  

这只是程心的美好愿景，因为对于三体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程心根本没有心里准备：在可能同时都毁灭的情况下，程心不会想到三体会突然攻击地球。正是三体对程心的全面了解，正是等到了三体世界愿意看到的执剑人，他们立刻抓住机遇，向水滴发出了攻击的命令，摧毁了地球引力波发射基地，人类顷刻变成任三体宰割的生命。

由于战略需要，三体在摧毁地球的威慑后，并没有夺去程心的生命，所以程心有机会听到智子的一段话：“知道吗？在我们的人格分析系统中，你的威慑度在百分之十上下波动，像一条爬行的小蚯蚓；罗辑的威慑度曲线像一条凶猛的眼镜蛇，在百分之九十高度波动；而维德……他根本没有曲线，在所有外部环境参数下，他的威慑度全顶在百分之一百，那是个魔鬼！如果他成为执剑者，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和平将继续下去……但我们知道，人们肯定会选择你。”

程心“最大的错误，就在于没有真正站在敌人的立场看问题”，因为三体世界很清楚，人类迟早会超越他们，所以必须赶在超越前，消灭他们并占领地球。“程心不是一个威慑者，反而成了一道安全屏障，敌人看透了她。”看透什么？看透了程心仁爱天下的情怀，“母性和责任不一样，前者是本能，无法摆脱” ！所以程心绝对不可能去毁掉两个世界，对生命对爱的领悟使她成为一个“守护者”。程心不可能成为罗辑、维德，她始终坚守着一条道德底线，虽然罗辑和维德都会突破这个底线。

杀生，在国人的字典里总是残忍的不可为的，更何况是毁灭了。记得《西湖二集》专门有一回写放生的故事，在上海朱家角还有放生桥，而且在上海还不止一个地方有这样的放生桥，可见国人对生命的怜悯具有普遍的意义，更别说是人的生命。这个在第二部，罗辑的妻子庄颜表示出同样的情结，不希望三体世界被毁灭，虽然他们是地球的敌人。这和西人的价值观有着显而易见的差距，比如维德对程心就说过一句话：“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就是说，在西人的骨子里，始终隐含着兽性，和华夏文明的敬畏之心、、仁义之身、中和之性不在一个轨道上。

三体世界借助“水滴”的攻击，击败了人类，除了“蓝色空间”号以及追赶它的“万有引力”号，人类在宇宙空间已经没有任何舰队了，智子命令地球上的几十亿人口全部移民至澳大利亚，甚至不会提供粮食直到几十亿地球人只剩下七千万人口为止。当没有了粮食就让人自己成为粮食，所以智子说了一段震耳发聩的话：“生存本来就是一种幸运，过去的地球上是如此，现在这个冷酷的宇宙中也到处如此。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类有了一种幻觉，认为生存成了唾手可得的东西，这就是你们失败的根本原因。……希望你们能吃到粮食，而不是被粮食吃掉。”叶文洁相信的“主”在教训着人类：地球人不珍惜拥有的、无限膨胀着欲望、肆无忌惮地掠夺地球资源甚至自我践踏自相残杀，那不是自我毁灭吗？

地球只剩下零星的抵抗者，罗辑一直是抵抗运动的精神领袖。没多久，叛逃出太阳系的“蓝色空间”号占领了“万有引力”号，然后启动“万有引力”号上的引力波，报导三体星系的坐标。当时智子没有杀程心，就是因为知道人类还剩下最后一个引力波发射系统，在“万有引力”号上，而程心是执剑人，假如要发射，还得由程心也下令。但智子不知道，在“万有引力”号追击叛军“蓝色空间”号的时候被叛军占领，说是叛逃其实是知道地球人根本禁不住三体世界的攻击，所以为了保存地球人，飞离了太阳系，从而免遭三体世界的攻击。如今叛军已经知道三体世界攻击了地球，他们根本不需要程心的命令，立即发射了引力波。地球人发现了引力波的发射，原先被判为叛徒的“蓝色空间”号，立即被地球人欢呼为英雄。人类社会总是这样颠来倒去的，此一时彼一时的，价值观翻来覆去。七年以后，三体星系被黑暗森林的“光粒”摧毁，至此，黑暗森林法则再次被证实。

三体世界毁灭，只有几艏零星漏网的舰船在太空中游荡，对人类已经构不成威胁，人类开始重新面对黑暗森林的威慑。这样，三体幸存者和人类共同面临着黑暗森林的威胁，暂时成为盟友了。智子邀请了程心和罗辑喝茶，罗辑一直没有说话，等到“窗外的云雾染上了夕阳的金色”后，问道：我能提问吗？几光年之外的三天舰队上，智子的控制者们在紧张地商议着，两分钟后，智子说：“您只能提一个问题，我只能做肯定、否定或不知道三种回答。”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出于我的世界对您的尊敬。我说出的答案肯定是真实的，即使这个答案可能对三体世界有害……”。

罗辑在三体世界有着极高的威望，智子对罗辑的敬畏有加，程心正担忧地看着罗辑，不料罗辑几乎没有停顿地说：“我考虑好了，下面是我的问题：如果从宇宙尺度的远距离观察，三体世界显现出某种危险特征，那么，是否存在某种安全特征，或者叫安全声明，可以向宇宙表明一个文明是安全的，不会对其他世界构成任何威胁，进而避免黑暗森林打击？地球文明有办法向宇宙发出这样的安全声明吗？”

那真是一个神奇的头脑，直逼人类世界如何能够永久安全的主题扔给了智子。三体世界不仅知道又而且知道是什么，但三体世界是不会告诉罗辑的，否则问题的回答不会只用是否来结束的。智子回答了一个字，语气斩钉截铁：“有。”

人类开始讨论如何发布这个“安全声明”，越讨论越迷惑，最后的焦点是：为什么智子不告诉人类怎么发布这个安全声明？但如果人类真的可以发布安全声明，那三体世界也安全了，难道这就是三体文明要的结果？显然不是，三体世界希望在人类还没有能力发出安全声明的时候，三体在科学技术上有了飞越，然后占领地球，毁灭人类，这时候三体世界自己就可以向宇宙发出安全声明了。他们可不想与人类和平相处，他们需要地球。

于此同时，程心作为一个执剑人所带来的负面的影响逐渐消退，“再次成为一位伟大的女性”。人们拿出屠格涅夫的《门槛》，程心是“勇敢地跨过了那道没有女人敢于接近的门槛，然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人们“感受着她对人类的爱，这种爱产生的痛苦甚至使她双目失明。”

第二天，智子将离开地球回到她的三体舰队去，罗辑和程心去看了她，临走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个使命要交代，她对程心说：云天明要见你。

至此，一个消失了三个世纪的人物又重新出场了，那真是一个潜伏者，甚至最后如何被三体截获的都是迷，因为地球人只知道阶梯计划的飞船后来偏离了轨道，难后就没了踪影，虽然程心时常还会有那么一点牵念，而地球人早把云天明遗忘了。

“谁也没有想到，在近三个世纪后，阶梯计划为绝境中的地球文明带来了一线曙光。”（P232）

会面地点在地球与太阳引力的平衡位置：拉格朗日点。智子严格规定了谈话内容：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任何超出两个人以外的话题都不允许，不得做任何形式的记录，而且是单独会面，不允许有第三者在场。会面时候（相当于我们现在的视屏），不允许触及三体世界的任何话题，否则将在三秒钟内引爆安放在程心太空艇的爆炸物。

在中微子通讯时代，三体舰队与地球之间的距离根本不是问题。为什么选在拉格朗日点，智子说那是一个象征，他们的会面与两个世界无关。三体世界在三个世纪里，已经学会了许多人类文明的文学艺术和智慧，他们不再像最初那样“野蛮”了。换句话说，地球文明的文化已经渗透到三体世界，以至于现在地球人读的小说，听的音乐，看的电影都是三体世界的作品，比如程心被唤醒后，艾AA就陪她看过一场电影《长江童话》，取材于李之仪的《卜算子》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影片无比凄婉动人，令程心感动，没有商业化的张扬。三体世界看上去似乎被地球人文化了，他们也学会了“意义”，但他们的本性还在。很可能这个会面本身，也是让人类消耗精力和智慧的一种手段。

在简短的交流后，虽然也有过好几次警告，云天明转到了正题，说要和程心聊聊小时候的故事，而小时候他们根本不认识，此时程心掩饰了惊慌，知道这些故事很可能就是云天明需要传递给地球的重要信息，第一次谎应道：有很多。

云天明来到三体世界后，发现三体人没有童年，因为三体人结合的方式是两个人融为一体，之后分裂成三五个小生命，继承父母的部分记忆，也就没有地球人意义上的童年。为了长期潜伏又能传递信息，云天明开始编写童年的故事，出版过一本书叫《地球的童话》，很受三体孩子的喜欢。如今和程心谈童年的故事，智子没有产生任何怀疑，顺利地讲完了三个故事。程心安全抵达地球后，进入屏蔽智子的掩体后，开始恢复与云天明所有的谈话，完整记下三个故事：国王的画师、饕餮海、深水王子。

在三个这个故事里，最难题解的也许是第一个：画师。因为画师只要把人画在纸上，那个人就消失了。子皮猜想，最后太阳系是被二维吞噬了，是不是画师的谜底？人类开始破解这三个故事的谜底，在大部分破解后，得到了地球文明的三条生路，分别是

掩体计划：在太阳系其他星球上建立移民基地。

黑域计划：将太阳系转化为低光速的黑洞，这个黑洞被称为黑域，地球文明将自我隔绝，也有人把黑域称为宇宙保险柜。

光速飞船计划：即开发曲率驱动制造光速飞船，但这个无法完全拯救全部人类，而是星际逃亡。

地球人类一直在禁止逃亡主义的倾向，人类开始大规模实施掩体计划，寻找土星木星等等行星的掩体位置，同时也研究黑域计划，但黑域短时间难以实现。

 “由于光速不可超越，如果光出不去，那就什么都出不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飞出太阳系黑洞的视界，这个星系将于宇宙的其余部分彻底隔绝，变成一个绝对封闭的世界。”

这就是地球人得到的宇宙安全声明。

但程心最感兴趣的是光速飞船，事实上后来证明也是云天明的故事里隐藏的最重要的信息。所以程心的公司在积极投入掩体计划的同时，程心准备同时进行曲率驱动的研究，这时，维德出现了。刺杀程心失败后，维德被判11年，一周前刚刚出狱。维德来到程面前说：你没有完成这种事情的能力和精神力量，交给我。

“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也有勇气和责任心去做，这很了不起。”维德说，但“不要犯第二次错误。”

因为对维德来说，程心作为执剑人是个失败的执剑人。

程心回答考虑一下，此时艾AA对程心说：“他说得对，你没能力做这事，这会毁了你的！但他行，这个混蛋、恶魔、杀人犯、野心家、政治流氓、技术狂人……”

两天后，在程心的星环公司总部，约见了维德，说：我可以全部交给你，然后我就冬眠。“当这个事业可能危害人类的生命时，必须唤醒我，我将拥有最终的决定权，并可以收回赋予你的一切权利。”

维德拒绝，程心说那我什么也不给你。维德在程心面前终于显示了片刻犹豫和无助的神情——这种东西在维德的精神世界里是从来看不到的。显然程心有一种内在的东西在征服着维德，最后坚定地说道：“我保证：如果在光速飞船的研制过程中有可能危害人类生命，不管是什么形式，我们都会唤醒你，到时你将拥有决定权，可以收回我的一切权利。”

是什么样的信念让程心如此大义凛然？又是什么样的魔力让维德屈服？维德才不管什么德行这样崇高的概念，对他来说，行动才是生命的一切。但维德屈服了，屈服于程心的“勇气”。

交接完后，程心和艾AA冬眠了。

一晃62年，程心被唤醒，此时已经在土星、木星、天王星和海王星的背阳面建立六十几座太空城，包括宇宙空间站，在这些太空掩体中生活着九亿人口。六年前，星环集团突然宣布了研制曲率驱动的计划，把制造光速飞船的目标公开化了。太阳系联邦政府认为他们违背了宪法和法律，决定接手星环集团，维德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宣布：星环城脱离太阳系联邦政府，独立！这对太阳系联邦政府来说，无疑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炸了个霹雳。

“他本是一个高瞻远瞩之人，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怎么竟贸然宣布独立？这种做法近乎弱智……”迎接程心的物理科学家说。

“前进！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这是维德的口号，程心很清楚，维德当然会这样做！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维德前进的步伐。

当然，维德并不希望和政府对立，只是希望可以有一个建造曲率驱动的基地，所以他准备和联邦政府谈判的时候，显示星环城所拥有的武器——反物质子弹，包括他的作战计划，而且已经在联邦政府的太空城里，潜伏了星环集团的战士，以要挟联邦政府。维德做好了准备，向联邦政府展示威慑以迫使联邦政府可以继续让他研究曲率驱动。

一名自卫队战士对程心说：“知道他们要从我们这里夺走什么吗？不是城市和光速飞船，是太阳系外的整个宇宙！是宇宙中亿万个美妙的世界！他们不让我们到那些世界去，他们把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关在这个半径五十个天文单位、名叫太阳系的监狱里！”

虽然以后程心反复会想起战士的这段话，但现在程心并没有被打动，她本能地感觉到，面对的是一群魔鬼，她要保护好怀里的孩子。

“你的诺言还有效吗？”程心问维德，维德说当然。

然后程心说道：“那好，立刻停止战争准备，停止一切抵抗，把所有的反物质子弹交给联邦政府，特别是你们那些潜入其他太空城的人，也立即这样做。”

维德感到绝望，他一字一顿地说：“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我选择人性。”程心说，环视所有人，“我想你们也是。”

危机解除，维德执行了程心的命令，解除了星环城自卫队的武装。然后维德在离开的时候对程心微笑了一下：“小女孩，你看，我遵守了诺言。”

维德，是什么象征？唐吉可德？感觉有点低……一个极其坚定的行动者，一个冷血、刚毅、明显带有军人气质的智慧之人，而骨子里还是隐埋着些许怜悯之心，这怜悯之心是建立在尊严之上的，至少，程心确实让维德敬重。

 “一周后，联邦舰队参谋部向全世界展示了缴获的反物质子弹。当那堆金黄色的死神出现在人们眼前时，举世震惊。星环集团被宣布为非法，联邦政府没收其全部资产，完全接管环日加速器，联邦太空军宣布对星环城长期占领……”

在随后进行的太阳系联邦法庭审判中，托马斯·维德以反人类罪、战争罪和违反曲率驱动技术禁止法罪被判处死刑。

所谓政治就是这样……好比川普说，米国是伟大的，然后……然后所有的行为都是伟大的！

事实是，人类剥夺了维德的权力，而程心又为了拯救人类，她必须符合当时的联邦政府的律法，虽然她赞同维德的思路。结果人类因为没有进行曲率驱动的研究而导致地球的毁灭。

程心和艾AA再次进入冬眠，假如遭到黑暗森林打击，将被唤醒。

程心这个人物，总令人想起一个神话人物：女娲。人类一有灾难临头，程心就化解之。

半个多世界后，程心被唤醒，此时太阳系遭到了毁灭性攻击：太阳系的星球正被二维平面吞噬着，太阳变成了一幅画，地球变成了一幅画……整个三维空间正在加速向二维平面坠落。程心来到冥王星与逻辑相会，冥王星已经成为地球文明的博物馆，逻辑俨然为一馆长，已经两百岁了。在接到太阳系二维化的信息后，程心准备抢球地球文明的文物。

罗辑告诉程心，在维德死后三十五年，联邦政府重新启动了曲率驱动研究，在水星上建立了研究基地，目前在太阳系飞行的就只有程心坐的“星环”号光速飞船。研究是秘密进行的，如果公布了“星环”号是光速飞船，必将成为全世界争夺的对象。所以在警报发出后，必须尽快让光速飞船飞离。按理程心是不该再到冥王星来的，应该从木星直接飞离太阳系的。可是程心很疑惑，现在飞船上只有程心和艾AA两个人啊！罗辑说来不及了。罗辑同时拒绝了一起逃离的请求，“我活得够长了，就是上了飞船，也再活不了多久，在这里做个守墓人很合适。”

程心不忍心让罗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冥王星上，命令返回冥王星去接罗辑，不过飞船的AI告诉程心，罗辑拥有最高指令权，飞船在罗辑的指令下，迅速加速，然后在艾AA的提示下，飞向云天明送给程心的那颗恒星。

关于黑域，罗辑说，光速飞船飞行过的航迹中，光速会变慢，云天明的故事里面曾经暗示过，当时没完全破解。通过技术调节，可以把航迹中的光速降到第三宇宙速度，但要包围整个太阳系的黑域，要造一千艘曲率驱动的飞船。由于知道得太晚，浪费了维德关键的三十五年，罗辑有点责怪程心的样子：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人类的怜悯之心蒙蔽了眼睛，使得程心善的本能带来了对人类来说成为恶的结果。由于维德和政府的对抗所产生的混乱和屠戮是立马显现的，程心无法忍看。结果是云天明指出了活路，被程心堵死了。子皮猜想，三体世界肯定知道这个安全声明，但三体世界由于没有好的生存环境，所以他们不可能让太阳系成为黑域，那样他们就彻底没有了改善生存环境的希望了。所以当时是绝对不允许云天明有任何泄密的举动，可惜云天明的故事信息还是被遗漏了。

飞船到达恒星DX3906，这个二百八十五光年的星球，遇到了关一帆，“万有引力”号的研究员，冬眠了四个世纪。

当时和云天明有个约定，就是在这个星球再见。可惜见到的是关一帆。

关一帆和程心在星际漫游的时候，接到艾AA的信息，说云天明来到恒星DX3906了，在程心和关一帆准备飞回去的时候，跌入了黑域……操作系统全部失灵，立即启动第二套系统，然后进入长时间的黑暗。再醒来时，已过了千万年，恒星DX3906也已经是黑域里的一颗星球，程心万万没想到她走进了一个小宇宙，智子说，三体建造了许多这样的小宇宙，小宇宙是一个独立生存的空间，像一个微型世界，这也是云天明送给程心的小宇宙。在小宇宙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忽然接到宇宙广播：“回归运动声明：我们宇宙的总质量减少至临界值以下，宇宙将由封闭转变为开放，宇宙将在永恒的膨胀中死去，所有的生命和记忆都将死去。请归还你们拿走的质量，只把记忆体送往新宇宙。”程心舍弃了智子的劝告，决定归还小宇宙的质量，然后与关一帆坐上飞船回归大宇宙，整个大宇宙只剩下程心和关一帆两个地球文明的生命，回归大自然。

这是叶文洁宇宙公里的完美结局，由程心最后完成。宇宙公里;“第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第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

至此，《三体》三部曲收尾，整个身心被小说《三体》所迷惑，难以自拔，所以尽然就跟随着《三体》的故事一路走来。故事虽然结束了，余味难尽，重新再体味一下《三体》的三个人物：叶文洁、罗辑、程心。

叶文洁，受西人文化侵蚀是极其明显的，所以她提出的宇宙社会学的公理，就明显带有西人科学精神在里面，但还保留了拯救人类的欲望，有一种天下的情怀。

罗辑，像谁呢？他是一个智慧之人是肯定的，骨子里透着一股魏晋之风，为了得到一瓶从海底打捞出来的海盗船里的已经在海底沉睡了几百年的红酒，当时作为面壁者的罗辑让面壁委员会高价怕买过来送到他的手上，“计划的一部分”让罗辑实践了箕山之志？也许还有“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的心界。最后在冥王星成为地球博物馆的守墓人，二百岁的罗辑，拒绝了继续飘荡，那一刻，子皮忽然觉得是老子骨风：霜髯白发，紫气凝魂；萧萧宇宙，朗朗乾坤。

程心，一个充满怜悯心和爱心的女性，满满的是拯救人类拯救生命的正气，这正气甚至使维德都失去了锐气，可见正气才应该是拯救文明衰弱的最大力量，而爱，则是人类文明的生存根基。关一帆说：“……我知道你作为执剑人的经历，只是想说，你没有错。人类世界选择了你，就是选择了用爱来对待生命和一切，尽管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实现了那个世界的愿望，实现了那里的价值观，你实现了他们的选择，你真的没有错。”，“你后来的经历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也没错。爱是没错的，一个人不可能毁灭一个世界，如果这个世界毁灭了，那是所有人，包括活着的逝去的，共同努力的结果。”可以说，关一帆作为最后陪伴程心的亚当，完成了《三体》这部小说最后的叙说：用爱来对待生命和一切，尽管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还有一个多余的话题，就是关于科学的，子皮补记一下。《三体》第三部有一段对话，可以作为引子：

“首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丁仪没有理会白艾思的话，指指夕阳中的沙漠说。“不考虑量子不确定性，假设一切都是决定论的，知道初始条件就可以计算出以后任何时间断面的状态，假如有一个外星科学家，给它地球在几十亿年前的所有初始数据，它能通过计算预测出今天这片沙漠的存在吗?”

白艾思想了想说:“当然不能，因为这沙漠的存在不是地球自然演化的结果，沙漠化是人类文明造成的，文明的行为很难用物理规律把握吧。”

 “很好，那为什么我们和我们的同行，都想仅仅通过对物理规律的推演，来解释今天宇宙的状态，并预言宇宙的未来呢?”

白艾思说:“我感觉这已经是物理学之外的事了，物理学的目标是发现宇宙的基本规律，比如人类使地球沙漠化，虽不可能直接从物理学计算出来，但也是通过规律进行的，宇宙规律是永恒不变的。”

“嘿嘿嘿嘿嘿……”丁仪突然怪笑起来，后来回想起来，那是白艾思听到过的最邪恶的笑，其中有自虐的快感，有看着一切都坠入深渊时的兴奋，用喜悦来掩盖恐惧，最后迷恋恐惧本身，“你的最后一句话! 我也常常这样安慰自己，我总是让自己相信，在这场伟大的盛宴中，永远他妈的有一桌没人动过的……我就这样一遍遍安慰自己，在死前我还会再念叨一遍的。” P406

 “我是想让你用它去冬眠……我有两个目的：一是想让你替我看看结局，物理学的大结局；二是……怎么说呢，不想让你浪费生命，等人们确定物理学是存在的，你再去做物理也不迟嘛。”

丁仪的最后一句很值得玩味。按照国人的概念，物理物理，就是穷其物性，人尽其理，顺其物性为我所用，而不是为了破坏物性。比如牛羊吃草，就放牧，你不能另外搞个化合产品的饲料去催养它们肉长得快；再比如铀，原本很平常的自然之物，甚至还用于陶器的着色的平常之物，，结果偏偏要把核打开搞成了什么原子弹——这是物理吗？这是科学对人类的贡献？那分明是在破坏物性。所以丁仪的怀疑，似乎是站在华夏文明的角度上产生的，因为华夏文明没有产生西人意义上的科学，却又有举世瞩目的技术成就，因为技术是顺其物性而为。当科学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人们有理由欢呼、惊叹和羡慕巨大的科学成就。然而伴随着的是什么呢？人类自身生存的环境，千疮百孔，人类赖以生活的资源，危机四伏，人类在无限增长的欲望下，世界就像到处掩埋着定时炸弹，随时会把人类毁灭掉。丁仪是对整个世界当下无节度追逐科学的一个反思。西人的很多理论或者学说，在子皮看来比较无聊，比如经济学，原本平常生意行为，结果生出一门学问来，荒唐不荒唐？罗辑曾经说过：“你看经济学的基本公理就是人类的唯利是图，没有这个前提，整个经济学就将崩溃；社会学的基本设定还没有定论，但可能比经济学的更黑暗，真理总沾着灰尘”。这些事学问吗？当然不能问，一问就是无知。就此打住。

 

 

由之

2020年9月13日于海上无乐斋

 

 

 

“文明就是老人明知道自己无法享受它的阴凉却依然去植树”希腊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