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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记忆书法启蒙老师(发布于2020年10月30日,阅读次)

    记忆书法启蒙老师

     

    也许冥冥之中,一直对艺术有种牵挂吧。小学的时候,就喜欢画画,被美术老师关爱,那是一个老头,没几根发毛挂在脑袋上,双眼如毕加索的目光,能穿透感悟万象。美术老师是不是因为乱世而来到小学教美术,不得而知,那时子皮太小,无知又稚幼。记得有一次美术老师打算送子皮的作品去虹口区参加比赛,母亲特别开兴,给我钱去买来好几张一开大的铅画纸,当时应该是很奢侈的费用吧,颜料虽无力配齐,但也可以将就画画了,结果发现凭空创作完全就没了灵气。也许,临摹是一回事,创作是另一回事,天分如此,难就绘画,颤颤巍巍地回答美术老师,完不成画稿。子皮似乎现在还能记起当时美术老师躬着背,毫无表情地拉着子皮到座位上,没有语言,只是让子皮继续画画……

    到了中学,开始喜欢上了看书,那时能看到的书,全是充满革命气息的书籍,连中国的四大名著都被禁了,还能有什么书能看呢?虽然如此,书看多了作文就流畅了,往往每次作文,都会被语文老师列为范本,课堂上宣读。有一次,写一个熟悉的人,结果子皮描写的是同桌,脑袋像个冬瓜,五官就像造物主忽然失去了耐心,随便在眼睛的地方开了两个洞,又在大概是嘴的地方随意划了一刀……清楚地记得那是刚读完的一本书里的描写。第二天,被语文老师嗔质了一番,然后让子皮当场对同桌道个歉——那时候,学校时兴帮带,子皮同桌就是个木鱼脑袋,不过子皮还真没有恶意,同桌也没当回事,只是觉得好玩。就此,子皮和语文老师算是有缘了,课后交流也渐渐多了,语文老师看子皮喜欢他的字,竟然就在子皮作文本上每一行写一个字作为范本,让子皮临他的字。那时候,还真买不起字帖!

    语文老师,字冷斋,是个平易通达性情高人,当时看到冷斋是语文老师的字后,着实懵懂了好长时间,须知,像我们这种生长在红旗下的人,哪知传统文化是什么呢?也许这也是一种浅唱低吟,躲在书斋寻趣味吧。世事如此混乱不堪,冷斋老师忽然发现有人喜欢书法,自然关爱有加,这让子皮从此喜欢上了书法。没多久,效果就出来了,那时学校热衷学生办报纸印传单,子皮的字已经在同学中小有名气,自然就被推上第一线了。这个“热衷”在76年达到高潮,甚至子皮还在学生办的报纸上,画了周恩来、毛泽东的画像以哀悼他们的逝世。

    逝水流年,岁月沧桑……回想初弄管,试挥毫,恍若昨日。关于冷斋老师,多说几句:

    第一,冷斋老师和上海书界颇有渊源,有一次活动一下子邀请了十几位上海书法界人士当场挥毫,记得学校是安排在体育馆,把乒乓球桌当成了几案。冷斋老师把上海一个著名书法家尔科的作品送给了子皮(百度了一下,可能是俞尔科),当时子皮就在尔科傍边,看着他一气挥就,毛泽东的诗句十个字“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没有第二次蘸墨舔笔,惊叹其运笔转锋和用墨的技巧。冷斋老师可以把这个墨宝送给子皮,确实偏爱有加,因为当时学校领导,其他陪同人员都是“大人”,一个学生在这里完全是个“小人”,“墨宝”肯定是轮不到子皮吧,非常可惜的是这幅作品找不到了。除了这幅作品,还有一幅,是冷斋老师请了上海书法家来学校给我们讲课,当课后只剩下冷斋和书法家的时候,子皮开口让这个书法家专门写一幅字送给子皮,“童言无忌”地还要求在落款时候写上是送给子皮的文字。这幅作品在山阴路挂了好长时间,当时南京路舅舅以为是子皮写的,连连夸奖,子皮赶紧纠正,那是上海书法家的字。从此以后,子皮就把那幅作品拿下收藏了,山阴路的字,就挂子皮写的,其中挂的最长的是“和为贵”,也因此南京路舅舅终于看到外甥的字了。非常可惜的是,上海书家专门写给子皮的字,也找不到了。通过这次活动,子皮找到了最喜欢的书法风格,行书是周慧珺(坐着轮椅过来的,女性,上海书画院院长有没有退不太清楚),隶书是张森(写隶书的名家,冷斋似乎就学他的隶书。子皮的隶书和行书现在就存有周慧珺和张森的印记)。同时也知道了另一件事,上海很多书家的印出之冷斋老师之手,可见冷斋老师的印非同寻常。

    第二,好像在文革结束之际,学校在夏季组织进行了一次学农活动,地点是崇明岛,历时两个月吧,结果发生了一个对当时我们还只有极其稚幼的心理,却产生巨大印记的故事。学农形式大于实践,除了我们装模作样割过几下稻、拾过麦穗以外,我们无所事事,结果每到晚上喜欢在田埂河边瞎逛,抓抓萤火虫,听听蟋蟀叫。忽然有一夜,发现河岸芦苇边有大量的螃蜞爬行,吸引了好多同学去抓,以为是螃蟹。第二天晚上,子皮和同学C带着面盆一起去抓螃蜞,正起劲时候,忽然听到同学喊,有人来查了!远远看到手电筒一晃一晃的,赶紧带着面盆回宿舍——学农的时候,我们都住在农舍,两个人进一户农家,子皮和C是最合得来的,自然申请一处。匆忙回到农舍,面盆搁在桌上正想着藏哪里好,班主任跟着一帮子人就进了我们农舍。一张桌子上一只面盆,上面盖了个盖子,面盆明显有泥土痕迹,格外耀眼。正当我们觉得无路可逃的时候,冷斋作为随队老师,抢在班主任掀开面盆盖子前,慢腾腾地走道桌子前,掀开盖子,然后盖上,什么话也没说就转回到原来的位置。显然班主任已经不可能再来掀这个盖子了,况且班主任也是很“纵容”子皮的——既然有冷斋老师当众查看完毕,没找到“证据”,班主任便说了一句早点睡觉,就离开了。事后知道,也许是生产大队听到了消息,怕学生夜晚出去危险,随班主任一起查岗了。第二天,同学C到镇上买了一个热水瓶,买了一瓶酒,做成了醉螃蜞。当然,这只是子皮和同学C的秘密,如果去炫耀张扬,冷斋老师必有麻烦,我们是断不会做的。

    画外补充一个与书法有关的话题。子皮的化学老师非同一般,瘦若骨精,形如济公,三尺讲台却有神来之风,竟然在短短半年时间里,让子皮连水的分子式都不知道的“化学文盲”脱颖而出,能够代表学校参加虹口区的化学竞赛。至今子皮还记得化学老师如数家珍似的,把金属元素活动顺序一口气吐出的音调:钾钠钙镁铝锰锌,锡铁铅氢、铜汞银钯金。(上海话,富有韵律节奏的语言仍在耳机回荡,据说后来顺序略有变动。)为了辅导五个参加竞赛的学生,晚上带我们进入他的实验室,却看到令子皮大伪讶异的一幕:桌上地上全是墨迹纸张,化学老师的行书,真的堪称书法家的作品,行云流水恰如他宣讲元素活动顺序表一样流畅,有文征明的骨架,但更精瘦有力。子皮惊叹仰慕不已,化学老师却说:中国没有名头的书法家多了去了!这句话彻底震撼了子皮:现在的中国学子何以连毛笔都无力把握?在化学老师看来,作为一个中国人,识字写字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说几千年留存下来的书法艺术,仅仅用毛笔书写,那是必须的……国人文化还剩几许?虽然化学老师并没有在书法有过什么特别的传教,却传递了一种精神:书法是中国文化的象征。

    不知不觉,话题拉长了,就此打住。

     

    由之

    20201025于海上无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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