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要死的》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 译林出版社(南京中央路165号)1997年5月第一版
萨特有一句名言:“存在先于本质。”在他看来,“人为什么存在?”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每个人在提这个问题时已经存在了。人不是凭自己的意志而存在的。有意义的问题应该是:人是否愿意继续存在?争取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存在?也就是在存在的既定事实下去确定自己要成为什么。——译序P3
萨特的意思是:人只是他自己试图要做的那么一个人;人只是在实施自己的意图时才表现自己的存在;人不外乎是他自己行动的总和,也无非是他自己的一生。——译序P4
“您从来没有写作的冲动吗?”
他笑了:
“在疯人院我写过。写了二十年。”
“给我瞧瞧。”
“撕了。”
“为什么?可能很精彩呢。”
他笑了起来:
“我写了二十年。有一天我发现写来写去一个样。” P42
“您给了我一切,又不允许我使用这一切来做些事,这有什么意义呢?爸爸,”他及急躁地说,“您自己就决不会接受这样的人生。他们教我学习推理,学习思考,假若我该盲目听从您的主意,推理思考又有什么意义呢?我锻炼体魄只是为了骑马打猎?”
“我知道,”我说,“你要这一切能有所作为。”
“是的。”
怎么跟他说呢:人没法有所作为。宫殿、引水渠、新房屋、城堡、征服的城市,这一切都是乌有之物。 P140-141
“留在这里。您想望什么,我给您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
“啊,蠢人!”我说,“您到了那里会有什么样的时候?”
“人的生活,”她说。“在您身边,人没法呼吸,您不懂吗?您扼杀了一切思想。您给,您给,但是您给的仅是些哄人的玩具,可能是这个缘故,安托纳(您的儿子)才选择了死,因为您没有留给他其他的生活方式。” P151
……他们把森林与沼泽改造成良田,他们发明新工具;但是,他们的斗争也日益残酷,历次屠杀中牺牲者成千上万;他们学会了一边建设,一边毁灭。P198
“不赶尽杀绝,就没法降服这些野蛮人吗?”我恼火地问。
“一次也没有屠杀过,”一个种植园主对我说。“您不了解印地安人,这些人出奇的懒,他们宁可死也不愿意累着一点。他们为了不去劳动,故意让自己死去。他们不是上吊便是绝食。整村整村的人是自杀的。”
几天后,在把我带往牙买加去的船上,我问一位曾经在古巴登过岸的僧侣说:
“这些岛上的印地安人是由于懒而纷纷自杀,这是真的吗?”
“事情的真相是他们的主人要他们劳动,不等到操劳而死是不让歇的;他们吞下泥土石块来促成自己早死。”P214
“您唯一的错是进行了统治。”我说。
他摸了摸挂在丝绒紧身衣上的金羊毛勋章。
“我那时没有要统治。”他说。
“我知道”我说。……“是我错了。我要您做宇宙的主人,但是宇宙是不存在的。”P224
“我以前认为,应该由我用暴力来拯救他人的灵魂,我错就错在这一点:这是魔鬼的一种诱惑。”
“我要使他们幸福,”我说,“但是他们的心是无法接近的。”
我不说了,我听到他们节日的欢呼,他们流血时的号叫,我听到先知埃诺克的声音:“应该毁灭存在的一切!”他讲道中反对的就是我,反对我就是因为我要把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天堂,在那里每颗沙子都有它的位置,每朵花都有它开放的时候,但是他们不是植物,也不是石头。他们不愿意变成石头。
“我有一个儿子,”我说,“他选择了死,因为我不让他有其他的生活方式。我也有一个妻子,就因为我把一切给了她,她一生在度死日。还有一些人是给我们烧死的,他们咽气的时候还感谢我们。他们要的不是幸福,他们要的是生。”
“生是虚无的。要统治一个虚无的世界真是疯了!”
“有时,在他们心中燃起一团火,这团火他们称之为生。”
“我理解他们,现在我理解他们。在他们眼中,有价值的东西永远不是他们得到的东西,而是他们所做的东西。假若他们不能创造,他们就要毁灭,而是不管怎么样,他们要拒绝存在的一切,否则他们不成其为人了。我们妄图代替他们建立一个世界,把他们关在里面……”
“人即不能帮助他人,也不能反对他人。人是无能为力的。”P225-226
“什么时候愿意,生命就可以什么时候结束,知道了这点应该说是非常令人放心的,”福斯卡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弥补的。”P254
他一心想激怒我。他不知道我没有荣誉需要维护,没有怨恨需要发泄。没有什么阻止我去打他耳光,揍他一顿,把他推倒在地上。他们任何一条习俗,我都不顾忌。P269
“从前有个人对我说,唯一可做的好事,是按照自己的良心行动。我相信他说得对,我们企图为他人做的一切,到头来是无济于事的。”
……“我的良心从来不命令我去做什么。” P287
“您为什么对科学不感兴趣?”阿尔芒说。
他累得有点摇摇晃晃,眼皮眨个不停;但是,没有从我这里获得好处以前,他打定主意不离开。我说:
“科学不会使人超越人的本性。”
“有必要超越吗?”
“对您肯定没有必要。” P322
由之
2009年10月读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