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上部)
一棵柳树站在池塘边上已经很久很久,无数敏感神经由于经年累月对水的诱惑压弯了它的腰,身体向着水面默默弓立着好象在期待神圣的时刻那枝条随风轻抚着水面犹如倾诉着缠绵的思绪。一树根挣脱了泥土的羁绊贪恋地亲吻着水面,就在这水面上有一个就一个小小的小小的生物,看上去像一个刚刚破子而出的蚕,但头要比蚕复杂些尾巴也要复杂些因为在尾巴有一个长长的呼吸管道这呼吸管道与水面成直角,身体却倾斜着构成一幅完美的静态图形,这静态图象让人想起单手倒立的杂技演员,唯一的区别是你非常担心杂技演员会失去平衡瞬间倒下而水中的小小的小小的生物却自然而然静静地挂在水中,很有些害怕打扰树根和水的暧昧。通常这小小的小小的生物一直会用这样的静态图形与大气保持亲密接触直到有东西破坏这种平衡,通常破坏平衡的因素是无时不刻的因为整个世界混沌不堪充满变数难有安定,通常这小小的小小的生物便会因此逃离水面往水深处急速下沉,那小东西下沉的手段完全出乎类人的想象。它没有鱼的尾巴不会甩水不像虾子直直的就往前冲或往后退,那小东西是连续不断地在水中翻着跟斗往下沉,当武旦在舞台上连续翻着跟斗的时候会引来无数掌声,但这小东西却受不起惊吓直到水深触底有了泥土气息后惊魂落定。这小小的小小的生物就是被称之为孑孓的类人甚为厌恶的小生命……
K蚊正停在柳树的枝干上,六肢以最平稳姿态支撑着躯体,枝干对它毫无吸引力,当然它不可能对任何东西都产生欲望也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充满欲望比如现在,K蚊只是想在毫无欲望的前提下,在柳树粗糙的表皮上,享受一下没有欲望的惬意。K蚊没有停留在自己喜好的角落是因为K蚊想知道类人为什么会对清风杨柳有那么多的趣味,K纹知道,假如没有类人,K蚊是决难生存的当然K纹也知道,要没有类人比没有清风杨柳更难。任何生存之物需要生存之根基,生存之根基越复杂越苛刻越难生存。K蚊一直为自己的祖先自豪,早在没有类人以前,蚊类就知道,应该让蚊类生存根基简单化容易化而且要永久简单化容易化。正在此时类人出现了,类人的生存能力超乎寻常胜过任何生物同时类人的肌肤极具魔力,细嫩光滑还透出奇特的类人味道,假如以类人为生存的根基,那么蚊类必将千秋万代无忧无虑。K蚊的自豪感还在于蚊类的祖先不仅找到了以类人作为生存的根基而且并不是以消灭类人为生存目的。这很重要,若蚊类和类人需要进行艰苦的人蚊大战,以杀死类人而获得生存的养料,那是很残酷的事情更何况还会引起类人的极端仇恨。极端仇恨会严重威胁蚊类的生存因为在蚊类看来,类人的智商极高蚊类犯不着惹急类人。消灭对手总是不对的蚊类的祖先如是说。蚊类为了这个生存根基蚊类便在久远久远以前开始进化自己的功能尤其是丰富自己的嗅觉功能以方便地确定类人的位置,比如凭借这一丰富的灵敏的嗅觉系统,K蚊知道有个目标在向它靠近。
子皮总是在夕阳西沉云彩渐渐显示美丽的时候漫步到池塘,子皮也总是漫不经心地看看水色游鱼,望望杨柳凉亭偶尔停步驻足……很多年以前类人忽然打破了这里静寂的山坳,冲动的类人冲劲无限地安屋扎寨,一时间到处是伐木填湖炸山筑路到处是垒砖添瓦尘土飞扬,小松鼠诚惶诚恐地睁大着滚圆滚圆的眼珠黯然熟悉的枝桠轰然消失,飞鸟惊叫着犹如世纪灾难的降临逃离了自己的安乐窝,水中游鱼最为无奈,当生存的根源被泥土无情覆盖后鱼儿也被无情地禁锢了那是无法逃离的禁锢。类人总是以主人的身份在山山水水间为所欲为,通常是用破坏甚至消灭对手为首要手段以求安乐。而子皮,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的现在行走在池塘边上,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就一直存在的虽然现今有了很多类人的痕迹看上去显得矫揉造作,子皮的视线停在柳树树根边上的一块石头上那石头不过拳头大小,但子皮有种非常异样的感觉弯下身去拿在手上既不吹掉表面的灰尘也不抹去石头表面的泥土,子皮只是在细细端详这石头暗想这石头一定比类人的历史还长这是子皮一眼就觉得异样的原因。很多东西你无法说出个所以然而明眼人只一眼就所以然了,子皮就是这样所以然,视线久久地停留在石头上,石头的颜色并不璀璨华美,铅灰色的基调,偶然有些深浅不一的纹路贯穿其中,有一个凹坑如拇指大小,基本上没什么麟角那是因为石头离开原本所在的位置经过无数的动荡以后练就的,那无数的动荡或许就隐藏着无数的故事子皮想。子皮慢慢站起身子,视线慢慢移到水面水面平静如镜,意识朦胧朦胧意识地慢慢移动脚步,K蚊借此机会飞停在石头上,石头在子皮的手掌里。
K蚊在子皮的引领下来到子皮的房间那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屋子,简单的厅堂挂一幅长联文字文字书写得歪歪扭扭犹如天书:世外人法无定法总以不法为法,门前竹清在性清即使冷清也清。白色的墙面一尘不染,褐色的茶壶端放在暗红色的茶几上没有一个杯子,几案上还有一把纸扇便没有多余的东西了,椅子随性而站显得无所事事的样子。K蚊对厅堂没有什么兴趣,飞到了子皮的书房。书房空间不大,朝南窗户紧闭,四壁书架顶梁,书册狼籍桌面。在这小小的空间,充满了子皮的味道这味道是K蚊最初迷上子皮的原因。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月儿悄悄爬上来,子皮坐在桌面混乱的书桌上混乱地翻看着书页。子皮近来一直疑问类人的文明趣味,相传几千年的文明在子皮看来完全是个模糊的感念,你甚至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时候类人文明了。子皮看到有个哲人说,有屋住有铜器有文字就算是文明了不过那是类人定义的一种说法而且歧义无限,重要的是文明给类人带来什么?
子皮想知道,类人的趣味在史前是不是非常单一虽然各部族的趣味各不相同,有些部族喜好天象有些部族喜好工具有些部族喜好烹饪,互不干涉。可是忽然有一天,类人的某些部族产生了欲望产生了占有的欲望然,这样一来征服其他部族就成为类人一个永恒的活动,没有欲望的部族就被强大欲望的部族所扫荡而且,欲望越强烈文明程度就越高,因为欲望强烈的部族必须不断地发明创造以满足欲望的实现,最终,文明也好落后也罢全在无与伦比的文明机器下灭绝比如子皮最近一直试图寻找的君子国,竟然现在一无所知。是上万年还是上亿年的君子国无从知晓但君子国的文明可谓天下尽知那是在当时,当时远离现在上万年抑或是上亿年?子皮相信从池塘边上捡到的那块石头是与君子国有关,或
子皮感觉腿上有些阵痒,打乱了子皮的思绪,移开座位弯下身用手抚摸了阵痒的部位,没有发现什么又继续着思绪。子皮已经经历过四次死亡,子皮知道的一个说法是,太阳一共有五个循环而现在正是第五个太阳纪,当第五个太阳纪结束太阳光辉的时候,地球也就消失了所以,子皮要在太阳毁灭以前,要在自己第五次的生命体验中,搞清楚君子国的问题。
还是阵痒不断,子皮再次用手抚摸的时候,感觉到表皮不是那么平整了一个微微隆起的疙瘩在膝关节上隆起,子皮知道那是蚊子偷袭的效果。起身查看,四周扫视,没有找到丝毫的蚊子痕迹。类人为了阻挡蚊类的骚扰想尽一切办法可还是难以阻挡蚊类的侵扰,虽然门窗都装有阻挡蚊类进屋的隔离层但蚊类总能悄悄的来又悄悄的去而且是带着子皮的血悄悄的去。子皮正想放下对蚊子的关注努力寻找君子国的蛛丝马迹,不想阵痒在加剧,膝盖上不是隆起一个疙瘩而是一个紧挨一个的疙瘩犹如此起彼伏的丘陵。子皮知道,哪怕只要有一个蚊子就会让你一个晚上不得宁静除非子皮可以大度地任由蚊子无尽地享受事实上,子皮确实大度非凡,竟然可以让K蚊无忧无虑地亲吻那么长时间。
K蚊迷上子皮是因为子皮具有类人一种特有的秉性一种难得的专注神情虽然大多数类人早已经丢失,而浮躁是当今类人最流行的特征。在池塘边上K蚊就闻到了那种特质是K蚊最喜欢的那种特质,K蚊可以尽情地亲吻子皮的肌肤而子皮感觉K蚊存在的时候或许K蚊就想休息了。K蚊一直有个计划,一直想进化蚊类的餐饮功能,这是很大的工程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需要几代蚊类的努力但首先要有这样的计划传给K蚊的下一代。这个计划包含这样几个部分,首先要进化唾液因为唾液使类人的皮肤表面起块还瘙痒阵阵这增加了餐饮的难度,容易引起类人的警觉更重要的是引起类人的憎恨。既然蚊类是以类人为生存根基就不应该让类人憎恨,这是显而易见的何况K蚊每次饱餐不过是类人五千分之一毫升的鲜血,简直对类人而言不足挂齿。所以假如可以进化自身的唾液使得餐后类人没有任何的不舒服感,类人或许也就不会在意蚊类的存在了。让类人不注意是非常重要的事情K蚊知道。当然还要进化吮吸的目标,蚊类并不是要人类的血而是血液中某种类似糖类的成分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在类人其他东西中找寻这个成分呢比如类人的脂肪,K蚊就知道极为罕见的个别类人希望蚊类可以吮吸类人的脂肪,类人大体知道要消灭蚊类几乎不可能,假如这样,蚊类何不为类人做些有意义的事呢?或许类人会把蚊类列为益虫呢!K蚊知道这肯定是对蚊类也必定是对类人的千秋伟业。K蚊尝试过脂肪但还是唾液问题,脂肪太厚根本无法稀释无法找到你想要的东西而更危险的在于,脂肪聚集地往往在类人显要的部位比如肚皮,蚊类在这种地方餐饮无异于让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自取灭亡除非类人把蚊类当做宠物。除此之外,这个计划还包括蚊类飞翔时双翅的舞动频率,这频率让类人不舒服。为了这个计划,K蚊就需要找到适合自己计划的类人一个全神贯注用脑的类人结果找到了子皮。
K蚊在子皮的膝盖上摸索了好长时间因为K蚊知道,子皮的阵痒完全是子皮的过敏反应,子皮的免疫系统为了抵抗K蚊刺吸后留下的的唾液,便在K蚊唾液的周围释放出一种被称为组织胺的东西,组织胺会造成叮咬周围组织的肿胀,假如子皮想加速修复周围组织就必须增加血液的运动比如子皮不停地绕痒,然而这样的话,不仅不能减轻阵痒反而是加剧了阵痒所以类人就有欲速则不达的说法。其实K蚊本不希望这样,K蚊不希望看到子皮的血液涌向K蚊刺吸的周围,这对K蚊是很不利的所以K蚊就想,能不能在刺吸了子皮以后帮助子皮修复好组织呢?这样就不需要子皮的组织胺了,也就不会引起子皮的不安和仇恨。任何时候,仇恨只会带来毁灭。但事实上K蚊的摸索很不成功,子皮停止了思索再次寻觅蚊子的踪影。当然子皮的视线能力极为有限,加上凌乱的书屋使得蚊子的躲藏变得非常的容易,无功而返是常事而且子皮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子皮在视线扫荡一遍后停在了石头上,子皮感觉石头在对他说话。
在石头时代,有个蛊国,蛊桑是蛊国的臣民,依山傍水而居,蛊桑总在后家院落的池塘里观察着孑孓的活动,连续几年蛊桑在找寻孑孓的生命繁殖要素。蛊国的人以孑孓为食,因此蛊
在蛊国的傍边是垚国,肤色泥土样因为垚国的臣民以泥土为食,他们性情温和,为人友善,与世无争,他们与蛊国的臣民交往频繁,经常会在集贸市场交换些物品,也会在节日里篝火狂欢,但最近他们预感会有灾难降临,他们频频看到梁渠,那是深藏山中的野兽,如猫的体型,虎的利爪,白颜色的脑袋。巫师早有咒语:梁渠现,兵灾到。飞鸟逃,野兽跑,居室毁,人折夭。垚国的垚阿就来到蛊桑的院落。垚阿问蛊桑有何见地?蛊桑说此次兵灾看预兆非常凶险大有毁祖灭族之势,恐怕噩运难消啊。垚阿说可以见得?蛊桑答,
垚阿没有蛊桑那么博闻睿智,极为短视,这和垚国国情相通因为垚国没有一兵一卒。垚国的臣民在垚国主要的活动是挖洞和移植花木,每当就餐时分,他们会聚在一起挖泥而食,但他们不是走到哪里挖到那里,却是由族长选定一个地点,所有该族的臣民便会在这个地方挖泥而食。他们也不是乱挖,而是很有趣味地在挖洞,一开始,洞会越挖越深越挖越大而后,就会出现趣味的变化,有些族民专门喜欢挖小洞,洞连洞精巧无比,有些族民比较懒,只知道往深里挖不用费脑,当然族长是个总设计师,他会纠正可能出现的问题,等到族长以为一个迷宫完全造就了,族长就会另辟新地开始新一轮的挖掘。所以垚国充满了奇奇怪怪的迷宫。垚国原本很少植物,他们的领地几乎一毛不长,当他们来到蛊国看到如此茂盛的草木花果很是仰慕,所以会花费大量的时间移植他们喜欢的植物比如,把橿木枥木,植在迷宫的周围。蛊国人说,它们的果实可以强闻博记但垚国似乎对果实没什么兴趣而是对圆圆的叶子很有好感,垚国的臣民以为记忆太多很浪费生命。再比如,有一种树,叫柞树,一移到垚国就死,蛊国的园艺师发现是土质问题便提炼一种蛊国的土质养料给垚国,但垚国拒绝了养料因为在垚国看来,不能生长的东西硬要它生长,就失去了趣味。垚国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国度。
垚阿问,君子国向来以礼仪文明著称,何会产生如此杀欲?更何况天下原本万物共享,岂能一统生灵?
蛊桑摇头。蛊桑知道,类人在没有文明以前还算相安太平,自从生出了文明以后,杀戮就从没有间断过。蛊桑轻叹道:只有去君子国,看大臣君仲还有什么说法啊。
君子国在垚国和蛊国的南面,君子国的臣民历来楚楚衣冠,彬彬有礼,翩翩风度,睦睦邻里。自
由之
2009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