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子不语》上册(发布于2012年12月23日,阅读次)

《白话子不语》上册，（清）袁枚编撰，施亮如编译

辽宁民族出版社1992年8月第一版

 

《子不语》这个书名，是根据《论语·述而》中，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句。前言P1

 

尹继善几次写信召他，都被他坚决地辞谢了。他同时上书，请求终养。乾隆三十九年（1754年），袁枚三十九岁，吏部便批准了他的请求，从此，结束他的仕宦生涯。 前言P5

 

袁枚对此，公开鄙视而不为，“孔郑门前不掉头，程朱席上懒勾留“（见《诗文集·卷三十三·遣兴之二》）这种鲜明的表态，充分显示出他与时世的格格不入。当时的大夫，心虽好货，而总是口耻言钱；实为贪色，而假充正经；争名夺利，而故作清高。而袁枚最恨的就是矫情。前言P6

 

有见识的老人们评论说：人的灵魂，本来是善良的，而体魄则是丑恶的。……所以说，灵魂在，则为人！灵魂散，则为鬼。平日，人们爱说行为荒唐的人为“丢了魂儿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这个道理。世界上的行尸走肉，就是那个丑恶而愚蠢的体魄的具体表现。 P8《南昌士人》

 

中国民间有个习俗：这个习俗认为，人死七天，他的灵魂还会从阴曹地府返回人间，回到他平日生活和居住的地方，这叫做“回煞”。同时，还要有一位押解他的鬼随之而来，这就是所谓“煞神”。煞神的面目狰狞可怕，所以有人用“凶神恶煞”这个词儿形容粗暴和凶狠。回煞这一天，民间都习惯地在死者停棂的地方或生前居住的地方陈设宴席和供果，这就叫做“迎煞”。但是，在回煞的日子，无论多么亲密的家属，都得回避这个场所，这叫做“避煞”；若不回避，就有可能发生“冲煞”，就会遭受祸殃，那是很危险的。P25《煞神受枷》

 

当天夜里，众多的盐户都做了内容相似的梦，梦见关圣帝对他们说：“如今，这些盐池已经被蚩尤所盘踞。这蚩尤，乃是上古皇帝时代的一名诸侯。他图谋不轨，与皇帝大战于涿鹿之野，挥动大戟，兴妖作雾。但终于被皇帝杀死。他死后，阴魂不散，经历历代，作崇扰民，现在，又霸占了盐池，所以，你们煮不出盐来。我多年来享受蒲州百姓的祭祀香火，自应该出面弹压怪物，安抚百姓。这个蚩尤，我挥动青龙宴月刀，完全可以制服他。可棘手的问题不在于蚩尤，而在于他那个老婆，人称为枭。她虽然是个人的身形，却长得个猫头鹰的嘴脸；性格凶悍强暴，法术无边。蚩尤生性凶狠，却是个怕老婆的败将，事事惟命是从。这一对儿魔障联合起来兴风作浪，我关云长也奈何不得，实在惭愧得很！不过，我那义弟张翼德，专门能降伏这名女妖。不过，益州距此地路途遥远，一时还不能来。我已经派人飞马日夜兼程，到四川请他去了。…… P49《蒲州盐枭》

 

我无可奈何，又往前走了几十里，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层层宫殿……着意欣赏着巍峨的建筑、绝世的书法，赞叹良久。殿门前的一位官员大怒，走上前来劈头盖脑地责斥我说：“这是什么地方？能容你这小子站下来就不走？滚开！”……这时候，忽然从殿里传下话来，问道：“何人大胆，在此吵闹喧哗？”……他对我说：“你也甭走了，等候听宣谕旨吧！”……好不容易呀，总算熬到了东方发白，天色放曙。大殿里晨钟初动，殿外的风雪夜停止了。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官员从大殿里出来。口传谕旨道：“奉旨：昨日所拘阳间生民，著发落归原处。钦此。”…… P55-56《地穷宫》

 

所以，应当遭火焚的人，绝不会被水淹死。 P153《火焚人不当水死》

 

国王听了，就对左右侍臣说：“取第一次盘古皇帝的历史档案来，为他查一查，看看他有什么重要的使命没有？”方文木一听这话，更加惊叹不已，问道：“据小民所知，那开天辟地的盘古只有一人，刚才，您说什么第一次盘古皇帝，难道这盘古还能有几个？”国王说：“天地是无始无终的。此天地毁灭了，即有新的天地继之而起，往复无穷。天地以一次始终为一元，一元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而这一元在大化过程中，不过等于现今的一年而已，这就是元会运世说。所以，每过十二万年，就会有一个盘古出现。迄今为止，朝见上天的盘古氏已经有万万人，我那儿能记得住详细数字？……可惜的是，历来盘古开天辟地之说，都是根据第一次开天辟地的成案来解释这个谜，至今还没有谁向人世间说破。所以，狂风把你吹到这里来，就是要借你的嘴把这个谜说破，使世人知晓。”……国王进一步启发道：“我且问你，人世间的善恶祸福、权势淫威，为什么有的受报，有的不受报？天地之间的鬼神，为什么有的灵，有的就不灵？学佛修仙的，为什么有成功又有失败的？有人自叹红颜薄命，有的却不薄命？人人都说才子命穷，可有的却不穷？一吃一喝，都由天定？日月蚀缺，山崩地裂，为什么都应劫数？那些善于为别人推算性命的先生们，为什么自己不免一死？那些整天怨天忧人，不知满足的人，上天为什么不加惩罚？”……国王叹息，说道：“是呀是呀！如今的世上人，都是按照老套子行事，一丝一毫也不改变。其实，在那第一次开天辟地的十二万年之间，所有的人和事，也不是造物主有意造作的呀！……每当旧天地即将毁灭，新天地即将开辟之际，上天就把这些本本交给肩负第二代开辟任务的盘古，叫他一依样儿画葫芦，丝毫不得改变。……你看，世上的人们整天忙忙碌碌，其实呢，他们恰似傀儡木偶，一切行动都有人从背后牵拉指引，自己根本做不了主……”方文木这才恍然有所省悟，说：“照您这么说，今天历史上的三皇五帝，就是从前的三皇五帝；今天的二十一史，就是以往的二十一史？”国王说：“对的。你总算纳过闷来了。” P248-249《奉行初次盘古成案》

 

方文木说：“照这么说来，大王是长生不死了。那么，当天地转换毁灭之际，大王您又呆在那儿？”国王说：“我的身体是用泥沙组成，历劫不会毁坏。世上万物毁坏的顶点，莫过变作泥沙；我本身率先到达了这个顶点，所以，劫火不能烧，洪水不能淹。只是作为泥沙，不免被狂风所吹荡，上至九天，下至九渊，颠簸劳累，感觉非常疲倦。有时候，又要枯坐万年，等待下一次盘古出世，就觉得日子太长，有点儿寂寞了。” P250《奉行初次盘古成案》

 

湖北郧阳县的房山上，有一种野兽，叫做貘。……这种动物有个特性，就是喜欢吃铜铁之类的金属物。凡是面见的农具，比如犁、锄头、镰刀、斧头之类，只要被它们碰上，就会被咬吃一空。但是，它们从来不伤害人。 P256 《貘》

 

乩盘上写道：“我到了阴间不久，就被任命为福建浦城县城隍。”又说：“唉，说起来，阴间的公务比阳间更忙，一时一刻也不得闲暇。那儿还腾得出功夫，回家来看看？只有八月十五这天，阴间照例放假，才得休息。但是，必须赶上个风清月朗的日子，灵魂才能远行。……” P264 《阴间中秋官不办事》

 

《李倬》——（京师收受贿赂挤掉秀才招报应的故事） P311-315

 

施道士说：“这孛星，实为女子之身。她性情淫滥，但是能够兴云作雨。她在天间行动，也总是赤身裸体，只有朝拜北斗的时候，才肯略遮羞处。她下降人间的机会是很难得的。所以，我抓住这个机会，用符咒之法将她摄入一位民女之身，使民女为凭附，代她兴云作雨。……不过，这种借身求雨的手段太恶毒，必然要遭到阴司的谴责与惩处！” P340 《孛星女身》

 

相面之法认为：人的眼睛瞳孔颜色发青的，可以看见妖怪；瞳孔颜色发白的，可以看见鬼。 P354 《冒失鬼》

 

张望龄不禁惊讶，问道：“贤弟为官如此廉明清苦，难道连个城隍都当不上？”顾某说：“这就很难说了。那些善应酬逢迎的人，理所当然的会被破格超拨，往往能够一步登天，当上大官儿；像我这种耿直不阿的性格，只能耐心等待，一步步爬台阶，还得靠运气！” P362 《土地受饿》

 

《群芳谱》中说，“上天惩罚有过错的龙，必割其耳。耳落人间大地，必化为李子。”这位毕氏吃的李子，正是龙的耳朵，所以感受了龙阳而有孕，产生下来的必然是一条小龙。 P381-381 《秃尾龙》

 

娄子春说：“生死轮回的理论，真是一言难尽。死，有许多形式；生，也有许多形式。归纳起来，大概如下：生前有大功德的人，死后都可以成神佛；生前的表现比较好，又没有什么罪恶，可以得到与以往相等的位置；生前没有公德，表现又平庸一般的，依然可以继续投胎做人。其余的鬼，生就等于死，死就等于生，生与死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人间所谓的‘醉生梦死’，大概指的就是这种人。但是，任然有一部分小魂小魄，犹如风炉里冒出来的炊烟，一时没有被消化净尽，就集结为一团空气，漂浮在混沌的宇宙之间，一旦被风吹之阴山之下，立刻进入了寒冷异常的囹圄之中，处于半苏半僵的麻木状态。只有每年冬至那一天，阳光的一线才能流照阴山，群鬼感到温暖，才能蠕蠕以动……至于那些落于日线之外的鬼，就只有再回到阴山背后，去等待着明年冬至那一天了。”

……

又有人问：“人而为鬼，鬼有化为其他动物的没有？”娄子春说：“那还是有的。大凡娼妓优伶之辈，骄奢淫逸，害人过多，死后多半儿要转化为蝴蝶昆虫之类；那些无恶不作，罪孽昭彰的人，死后有的要化作毒蛇，有的还会化为猛兽。”

又有人问：“那么，被雷击而死的人，又将化为何物？”娄子春说：“这种人都要化为蚯蚓。”

所以，谭子在《化书》中，就这么记载：“若是抢救被雷击而死的人，可以把蚯蚓捣成烂泥，敷在他的肚脐上。” P389-390 《鬼攀日线才能托生》

 

赵衣吉说：“凡鬼，都有他独特的气味：淹死成鬼，有一股类似羊的臊气；在陆地上死去成鬼，有一股类似燃烧纸以后的焦糊气味。如果闻到以上两种气味，就是有了鬼，应该马上回避。” P407《水鬼畏嚣字》

 

娄真人劝人说：“若是遇见鬼，首先别惧怕。先稳住了阵脚，然后就坚持不懈地向鬼吹气。这叫做以无形之物，敌无形之鬼。鬼最怕人向他吹气。……”

张岂石先生说：“见着鬼，首先别害怕。而后，就竭尽全力与之搏斗。如果斗胜了，当然最好；如果斗败了，顶多还是和他一样——去做鬼。” P417 《治鬼二妙》

 

杨继盛叹了一声，说道：“说来话长啊！这李后主的前身，乃是嵩山净明寺的一名和尚，转世为南唐后主。他生活奢靡，酷好声色，在宫中恣情淫乐。偶尔，他想出了个歪主意，叫妃嫔们把脚用布裹起来，像个弯弯新月；走起路来，则歪歪扭扭。这不过是个偶然的游戏，不料后世相沿成风，凡女人都得裹小脚、穿弓鞋，还美其名曰‘钩弯’。岂料这种恶习，导致将父母授予的宝贵身体矫揉造作、穿凿附会，以至于选择配偶的时候，成为一条至关重要的标准。……”

……“经过七百年多年的忏悔赎罪，李后主服役期满，他又可以转世为人，到嵩山净明寺去当和尚，继续敬佛修道。没料到，又有几十万没有脚的女子阴魂集聚在南天门前喊冤……” P428-429 《裹足作俑之报》

 

又有人问：“阴世间什么官儿最为显贵？”谢鹏飞说：“既然称之为阴世间，还有什么显贵尊贵可谈？所谓尊贵者，指的是上界的仙官。像这城隍爷、土地爷一类的官职，就和人世间州县一级的庸俗小官儿一样，整天风尘仆仆、奔忙劳碌；真正有才学的人，谁干这一行儿？您还没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吧：白石仙人成年累月隐居于深山幽谷之间，以煮白石头为乐趣。有人问他为何如此，他说：‘天上的环境虽然威严而幽美，但是，需要经营的事依然如一团乱麻，闹得那管事的仙官终日劳苦不堪，毫无闲逸。还不如我逍遥于山岭水涯之间，每日无忧无虑，当个散仙，倒也快活！’……” P431 《判官答问》

 

尹廷洽没见过这世面，吓得哆里哆嗦，沙哑着嗓子说：“他们——，他们无缘无故地将我拘捕！”狮面神问：“他们可有令牌？”尹廷洽答：“有”。狮面神又问：“令牌上有你的名字吗？”尹廷洽说“有”，狮面神立即变了脸……（阴间昭雪过程） P453 《狮子大王》

 

我本打算死后变为厉鬼，找夫人来算账。没想到，我到阴司一打听，人家说，我怕命里本该上吊而死。就连我生前受的那些苦，也是命中注定，没有任何理由寻求报复。哎！我也曾经是个人呀，为什么世上的事儿这么不平等？阴司还有个惯例：凡是死在关官衙门里的鬼，都统一归本衙门的保护神兼管……因此，我就甭想跨出这座大院子；除非墙倒屋塌，我也许能获得暂时的自由。 P486-487 《通判妾》

 

秀民册上所登记的，都是些有文才而无利禄的人物；换句话说，这些人是即当不了官儿，又发不了财。人世间，以登上科举鼎甲为最高荣誉；而上天之意却以秀民为第一。这秀民册，归宣明王（宋代崇奉火神，以火神纪德，封火神为宣明王）直接掌管，你可以向王爷去请求查一查。 P496 《秀民册》

 

琼娘听了这话，不禁叹息，说道：“惜香怜玉而不动清欲之心，那就是圣人了；惜香怜玉而动清欲之心，那就是情人了；不知香，不怜玉而只有肉欲之心，那便是禽兽了！上天神明最痛恶的，就是这类衣冠禽兽。……汪知府淫欲不遂，就拿我来开刀，打个皮开肉绽，造成‘存天理，灭人欲’的声势，来逢迎讨好上司。这种举动，更是上天神明所不能容！……” P500 《妓仙》

 

李百年哈哈一笑，说：“上帝？笑话，上帝连老百姓天天祷祝神佛这件事儿都不知道，还有功夫过问什么冒充不冒充？那些祷祝神佛的举动，不过是愚民们的陋习……” P503 《李百年》

 

《医妒》——（医治轩辕举人之妻的嫉妒故事） P505-513

 

他能从脑门儿上放出自己的元神，使之遍游十州三岛（十州：祖州、玄州、元州、流州、生州、炎州、长州、凤麟州、聚窟州等；三岛：蓬莱、方丈、瀛洲。皆神仙之所居）。 P532 《挂周仓刀上》

 

《误尝粪》——（美食河豚以为中毒，灌粪解毒的故事） P570-571

 

阎王爷就对高个子老头儿说：“你儿媳李氏阳寿已绝，的确没有再还阳道的路子了，但念惜你施家几世无过，你那老妻又终身守节，艰苦抚孤；如果叫你这样的人家断了后嗣，还拿什么区去规劝世人行善？……” P573 《借尸延嗣》

 

据说，阴间破例办案是极其少见的；即使破了例，也和阳间因公挪用公款一样，很快就要物归原主的。 P574 《借尸延嗣》

 

邛州刺史说：“您讲得很有道理，不过，恕我直言，神明有神明的功劳，也有神明的过错。这也是不容讳言的。”树神问道：“我有什么过错？”邛州刺史说：“凡是生吃的食物，其中不带有烟火气，人的肠胃就免遭污染，因此也就不生病，还可以延年益寿；自从世界上有了火，则水火相济，人们开始熟食，疾病也就接踵而至了。小的落个疮痔，痛苦不堪；大的闹个痰壅，有的就因此丧了性命。这些病，都是由于火气熏蒸而成。这才引起神农氏的重视，他遍尝百草，采集、选择相应的药物，来医治百姓的疾苦。由此可见，生活在燧人皇帝之前的臣民们，本来是无病可治的。自从熟食之后，不但爱得病，寿命也相应地缩短了。这难道不是神明的过程？……”P663-664 《燧人钻火树》

 

说起这个国家的法制来，就会使人感到奇特：凡是砍掉别人脚的人，也要依法把他的脚砍掉；凡是有意毁了他人面容的，也要依法毁了他的面容。而且，砍掉的脚是左是右；毁容的大小和部位，与被害者一丝一毫也不能差。如果有谁胆敢强奸别人的女儿，官方也会依法派人强奸他的女儿。假如此人没有女儿，对不起，就要用一柄木制的阴茎对其本人进行肛奸。P689 《无门国》

 

不过，您的官禄止于都司；财量也不过五千两，超过这个限量的欲望，您则不可妄求！ P718 《王都司》

 

……它的形状，就如《山海经·西山经》里所记载的“帝江”差不多：没有耳朵，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更没有四肢；它就像一个方形的大肉柜子，只在前面的正中部长了一张嘴，用以吞吃食物。它浑浑噩噩，到处行走，绝没有任何目的。它一边走，一边做着吞吸的动作，所过之处，草木尽枯…… P849 《蛇王》

 

地藏王倒是很英明，他知道：无论这个人在阳间官儿有多大，地位有多高，，只要他死后一到了阴间，就得公事公办，不许徇私情，走门路。……今天，我之所以把你召来，就是要把其中的利害关系明白地告诉你，劝你以后不要随便为别人念经，免得招惹是非。你为别人念经，虽说是出于一片好心，却落了个极坏的后果。……根据阴司的条律，要为你消减阳寿一纪（十二年），然后放你还阳。 P895 《金刚作闹》

 

由之

201211月阅毕

2012年12月摘录于无乐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