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门》语录(发布于2013年05月03日,阅读次)

《凯旋门》〔德〕雷马克 著  朱雯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年8月第一版

 

天下没有什么事情会长久严重下去的。 P5

 

一个人可以抵御别人的侮辱，却抵御不了人家的怜悯。 P39

 

在什么地方重新出现一个值得追求的目标以前，忍耐就是一切。……像蚂蚁那样在一个土崩瓦解的世纪里试图一次又一次重建小康生活，失败的例子他见得多了。……一旦发生雪崩，谁也挡不住。要是有人想去阻挡，就会被埋在底下。最好还是耐心等待，过后再去把那些被雪埋藏的人挖掘出来。 P40

 

“忘了吧，后悔是天下最没有用处的。任何往事你都无法挽回。任何往事你也无法纠正。……人生，并不要使我们活得十全十美，谁活得十全十美，就该进博物馆去。” P64

 

“便宜，”拉维克说：“凡是用钱可以解决的事，总是便宜的。” P74

 

“有时候我以为旧的生活已经过去了，”她随后说。“那种无忧无虑的自由，那种期待——所有从前的一切。”

拉维克微微一笑：“那是永远不会过去的，凯特。生活这件事是太伟大了，在我们停止呼吸以前，绝不会过去的。” P81

 

你能帮助人家的时候，那么就竭尽所能地帮助——可是当你再也无法帮助的时候，就忘了它！掉过头来！振作自己。怜悯是太平盛世的事儿。 P88

 

她让脑袋往后面靠下去，把酒喝干了。她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这一会儿，看来她好像只是全神贯注地在喝酒似的。这一点，拉维克从前也注意到了。她做任何一件事情，总是全神贯注地投身进去。这使他隐隐约约觉得，这里头不仅包含着魅力，而且也包含着危险。像这样的女人，当她喝酒的时候，就会一心一意地喝酒；恋爱的时候，就会一心一意地恋爱；绝望的时候，就会彻头彻尾的绝望；而遗忘的时候，也会彻头彻尾的遗忘。 P108

 

拉维克微微笑着，“你想做什么事情，不用问什么结果，否则你永远做不成的。”  P124

 

“你一定爱我的，”她又重说了一遍。“否则我就万事全休了。”

万事全休——他想。这是一句什么话！她又用得多么轻松啊。真正觉得万事全休的人，就不会在嘴边上说的。 P131

 

莫罗佐夫买了一份《巴黎晚报》和一份《急进报》，他看了看大标题，便把它们摔开了，“他们都是些骗子，”他咆哮着。“你感觉到我们都生活在一个骗子时代吗？”

“不。我倒以为我们都生活在一个罐头的时代。”

“罐头？怎么讲呢？”

拉维克指点着报纸。“罐头。我们不用再思维了，一切都被预先计划，预先考虑，预先尝试好的。罐头。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把它打开。每天三次，送到你府上，你自己不必再栽植，不必再询问、疑虑和企求向火上去烤焙，去烹煮。那是罐头。”他苦笑着。“我们生活得可不很安定，鲍里斯。只是很便宜。”

“挂羊头卖狗肉。”莫罗佐夫又拿起报纸。“弄虚作假！你瞧瞧这个！他们建造军火厂，为的是，他们需要和平；他们的集中营，为的是，他们爱好真理；正义是一切疯狂竞争的掩护；政治的暴徒是救主；而解放，乃是一切争权夺利的借口。假货币！假的精神货币！……”  P134

 

他俯视着她。他觉得她在战栗。“琼，”他说。“不要想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你看见街灯的光和那千百个彩色招牌吗？我们正生活在一个垂死的时代，而这个城市却跟生命一起在震颤着。我们挣脱了一切，除却我们的心，便没有什么留存的了。我以前仿佛住在月亮的土地上，而现在是回来了。这儿是你，你便是生命。你不要再问什么了。你的头发，比一千个问题，蕴藏着更多的秘密。放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黑夜，几个钟点，和一个永恒的时间，直到早晨在窗子边辚辚地滚过。彼此相爱，乃是至高无上的事情；这是一个奇迹，也是世间最自然的事实，这是我今天的感觉，当此黑夜融入了花丛，风儿挟着草莓香味的今天；没有了爱，一个人便只能算是告假回阳的死人，充其量只是一些岁月，一个随便什么名字，跟死了完全一样——”  P144

 

“拉维克医生有他的理论，黛西。他名之曰机会的体系。根据他的理论，天下最难以置信的，实际往往是最合逻辑的。” P145-146

 

一个人拥在怀里的东西，最容易失掉了——而抛弃的东西，反而不会失掉。

抛弃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跟跟她同享一种生活，而这种生活他只能跟她同享很短的几天，她当然想重享这种生活——于是她必须另外找寻一种能给永享这种生活的对象了。P183

 

“你也不会老。生命会在你的脸上爬过，就不过那么一回事，而你的脸，就会变得更美丽了，一个人要是没有感觉的时候，那才会老呢。”

“不，一个人要是没有爱情的时候，那才会老呢。”

拉维克没有回答……

她在他的胳膊里扭动着。“现在，一天的节目已经完毕了，我在跟你回去，我们一块儿去睡觉，这一切都美啊！一个人要是能给充实地生活，而不是只享受生活的某一个部分，那该多么美妙啊。一个人充实到了极点，便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放得进来，于是达到了宁静，让我们回去吧。……” P187

 

不必解释。解释就觉得无聊了。凡与感情有关的事情，都没有必要解释。 P210

 

人家都说他没有感情，可是我倒认为他太爱太太，他只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一天到晚在推敲棋局，他才能够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

说也奇怪，天下的礼仪，就是为了不愉快而创设的！ P218

“对的——理由充足的法律万岁！来，鲍里斯，让我们干一杯，为了这美——这一瞬间的美丽永恒！你也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事只有人类能够做的吗？笑与哭。”

“还有醉。醉于白兰地，醉于葡萄酒，醉于哲学，醉于女人，醉于希望，醉于失望。你还知道什么只有人类才知道的事吗？那便是，他一定会死。他像注射血清一样，给灌入了幻想。石块是实物。植物也是实物。动物也是实物。它们各得其所地被安排着。它们却不知道它们一定会死的。可是，人类九知道。振作起来，老弟！不安分的家伙！不要伤心，你这个合法的凶手！我们还不是唱着人类之歌的一曲吗？” P233

 

一个人只能妒忌一种背离了自己的爱情，却不必妒忌这爱情转向何处——

你不能把任何东西任何人，从别人的心里赶走的。 P268

“谁都需要我撒谎，”她说道，一副鄙夷的神气。“不要撒谎，不要撒谎！要说老实话！可是真的说了老实话，他们可又忍受不住了。谁也忍受不住了！……” P315

 

“……爱情绝不是买卖，投了资不能指望着酬报……” P366

 

一切都仿佛在漂浮着，没有一点儿重量。未来和过去，凑合在一起，两者都没有希冀与痛苦。没有一样比另一样更重要更强烈。……假如到了实在受不了的地步，他可以自杀哪。这是也该知道的事，可是也该知道，只要一个人还活着，他就绝不会完全没有办法的。 P378

 

……好几本书散放在床边。赛尼加，叔本华，柏拉图，里克尔，老子，李白，帕斯卡，赫拉克列特，一部《圣经》，还有别的书——最艰深的，以及最轻松的……他选了几本颇想随身携带的书。 P382

 

“不会。从那个时候起——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不再该往哪儿去——是你给我的——这一年。这是时间的礼物。” P393

 

“你使我活着，琼。”他向着那张眼睛呆瞪瞪的脸说着话。“你使我活着。我本来只是一块顽石。是你使我活着的——”  P394

 

“没有了你，我便什么都完了。你是一切的光明，甜蜜和苦涩——你震撼了我，你给了我你自己和我自己。你使我活着。” P395

 

 

 

 

由之

1994年12月27日初读于海上桃浦

2013年5月1日再读于海上

2013年5月1日摘录于海上南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