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的鸦片》〔法〕雷蒙·阿隆著(发布于2013年05月08日,阅读次)

《知识分子的鸦片》〔法〕雷蒙·阿隆著

凤凰出版传媒集团 译林出版社2006年2月第二次印刷

 

根据利特雷词典的说法，“左派”是“法国议会中的反对党，该党的议员坐在议长的左侧”。然而，该词所表示的意思与“反对”并非相同。各个政党会轮流上台执政，但左派政党即使执政，它依然还是左派。 P3

 

……两者均认为自己体现了一种几乎是永恒的人类社会的类型。它们一个让人想起家庭、权威和宗教，另一个则让人想到平等、理性和自由。在前一个法国中，人们尊重历经数个世纪缓慢形成的秩序；而后一个法国，人们却公开声明，他们相信人类有能力根据科学知识来重建社会。右派是尊重传统、维护特权的一派，而左派则是崇尚进步、尊重智力的一派。 P5

 

一旦整个社会如同一个巨大的企业，处在其顶层的人必然会漠视下层群众的意见（不管是赞同的还是反对的意见）。事实难道不是如此吗？ P20

 

所有的解放都会具有一种产生新型奴役的危险。 P20-21

 

人们可能消灭一种与某种经济运行方式联系在一起的不平等，但他们又会自动地重建另一种不平等。……在一个像英国这样的国家里，绝对平等不可能保证维持并丰富着文化的少数人拥有创造性存在的各种条件。 P22

 

……我们可以用该刊的一位美国撰稿人的方式说道：“如果社会主义意味着改善弱势阶级的生活条件和确保社会公正，那么，美国始终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P32

 

革命值得人们如此颂扬吗？对革命进行思考的人并不是那些从事革命的人。发动革命的人如果不是被流放或监禁，亦很少能活着看到革命结束。如果没有人认清革命的成果来自群众对群众的争斗，革命真的能够成为主宰自身命运的人类的象征吗？ P35

 

革命的政权通常都是专制的政权。它在行使权力时不受法律的约束。它表达的是一小撮人的意思……若人们能够避开专制的话，其进行的是改良，而非革命。通过暴力夺取与行使政权，必须以谈判或妥协无法解决的冲突为前提，换言之，必须以民主程序的失败为前提。“革命”与“民主”是两个相斥的概念。P39

 

即便是完善的改革亦只能改变某些事物，而革命似乎能够改变一切，因为人们并不了解革命将会改变的东西。对于在政治领域寻求消遣、信仰的对象或投机的题材的知识分子来说，改革使人厌倦，而革命却令人激动。前者庸常乏味，后者却诗意盎然；前者是政府官员的工作，而后者则是人民起来反抗剥削者的行动。革命会中止日常秩序，并使人相信，最终一切都是可能的。 P42-43

 

人们思忖着，是否大多数作家都不赞同安德烈·马尔罗的格言：“思想最根本的尊严就存在于对生活的指责之中，所有实际上想把世界理想化的思想，一旦不再是一种希望，便毫无价值。” P48

 

人也是一种道德存在，而集体只有在向所有人提供参与机会的条件下才是人道的。……而对荣誉的渴望则既可以激励一位伟大的建设者，也可以鼓动卑微的阴谋家。 P102

 

所有复杂的社会都难免出现权力与财富的分配不公，以及个人与群体为占有不多的财产而对立。用梅洛·庞蒂的话来说，就是“一些人掌握了权力，另一些人逆来顺受”。 P120

 

毋庸置疑，人们可能，而且也应当宽容革命过程中的一些罪行，但如果这些罪行是在稳定的政治体制中犯下的，就不会得到宽容。 P131

 

但是，这种把反对派人士等同于叛徒的做法，在一定范围内阻止了一切反对意见。 P132

 

依其定义，知识分子并不只满足于生活，他们还想思索自己的存在。 P217

人们信任技术专家，却不相信有学问的人。 P238

 

路易·布罗姆菲尔德堪称反知识分子者中最知识分子化的一位，因此，借用他的下述定义或许不无助益：“大凡虚伪而自命不凡的知识分子，常常是教授或教授的宠儿。他从根本上说是浅薄的。无论对于什么问题，他的反应都会过分情绪化和女性化。他不仅傲慢和令人讨厌，而且对于那些更有见识和更有能力人士的经验往往满是不屑。他的思维方式本质上混乱不堪，并沉浸于多愁善感和狂暴的福音主义之中；作为支持社会主义和中欧自由主义的教条主义者，他反对希腊-法国-美国式的民主政治和自由主义概念。他听命于过时的尼采道德哲学，这一哲学往往将之引向监狱或耻辱。一个完全自我中心的书呆子，考虑问题时如此面面俱到以至于绞尽脑汁。一颗正在流血但却是贫血的心” P239-240

 

人们并未忘记卢梭的那句名言：“一个真正基督徒的社会将不再是一个人类的社会。”就是希特勒也会赞同这种说法。 P286

 

米什莱的名言也适用于共产主义：“法国大革命并不采纳任何教会。为什么？因为革命本生就是教会。” P289

 

当共产主义信仰想成为“总体的”时候，它就变成了“极权的”了，因为它只是通过官方真理的强制性而把那些本质上需要自治的活动置于权力的命令之下，从而创造出整体性的幻像。 P292

 

“美国生活方式”是与欧洲知识分子的意识形态相悖的。“美国主义”既不用通过一套概念或体系来加以表述，也没有集体救星、历史的终结、未来决定因素、宗教的教条否定之类的东西。相反，它所包含的是：尊重宪法、鼓励个人创造力、受强烈而模糊信仰激发的人道主义、对教会间斗争漠不关心和崇拜科学与效率。它并不包含具体的正统学说或官方观点。这一思想在学校得到传授，而社会则使这一思想成为必须接受的事物。 P302

 

……苏联的意识形态……将实践的所有方面都纳入到理论形式中，而美国则倾向于对各种决定进行一种实用主义论证，即使这些决定是关于精神世界的。正是国家宣布学说为真理，并在社会中强制推行；也正是国家将任何时刻的教条都确立为正统，它将自己置于法律之上，并给予警察完全的自由。而美国则继续珍惜和尊重司法权的至高无上。

……五年计划、“干部决定一切”、先锋队作用、选择精英、集体开发土地、正面英雄人物、新秩序的景象。这种意识形态不是源自青年马克思的思辨，而是来自俄国革命。同样，人们看到一种美国所特有的意识形态，它表现了美国社会和经济的独有特点：崇拜成功、个人创造力和适应团体、道德激励和人道行动、竞争的残酷和遵守规则、对未来的乐观、拒斥存在的焦虑、将一切情况简化为可解决的技术问题、传统上敌视权力和托拉斯以及事实上接受军事国家和大公司等等。 P303

 

西方世界与苏维埃世界的本质区别在于一个承认自己内部是分裂的，而另一个则将全部存在都“政治化”。最不重要的多样性——尽管人们最愿意引用，是政党的多样性。这种多样性虽然也并非没有缺陷，如它使国家始终处于争吵的气氛中，使共同需要感变得模糊，并损害了公民间的友谊。尽管如此，人们仍旧会容忍它，把它看作是一种手段，一种不可替代价值的象征，限制权力专断和确保合法表述不满的方法，以及国家世俗性和创造、探询或祈祷精神的自治性的象征。 P327

 

 

由之

2013年2月读毕

2012年5月摘录于石城无乐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