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回忆录》(发布于2016年03月16日,阅读次)

《墓中回忆录》文化生活译丛 （法）夏多布里昂著 郭宏安选译

三联书店1997年4月第一版

 

更早地让我投入学习会更好地发展我的智力吗？我怀疑：那些浪，那些风，那种孤独，是我最初的老师，也许更适合我天生的秉性，也许这些野蛮的教师给了我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美德。真实情况是，没有一种教育体系自身就优于另一种教育体系…… P15-16

 

我们的虚荣心使我们对自己在世界上扮演的角色看得过于重要。巴黎的市民笑话小城市的市民；宫廷贵族嘲弄外省贵族；有名的人轻视无知的人，殊不知时间同样会惩罚他们的狂妄，他们在后人的眼中同样是可笑的活无足轻重的。P23

 

为什么最大的罪恶和最大的光荣都需要人流血呢？P25

 

秋天的景物关联着一种精神特征：树叶脱落仿佛我们的岁月，鲜花凋零仿佛我们的时刻，流云飞逝仿佛我们的幻想，光亮渐暗仿佛我们的智力，太阳变冷仿佛我们的生活，这一切都和我们的命运有着隐秘的关系。 P46

 

总有那个时候，我们不再拥有曾经拥有的东西，总有那个时候，我们对我们的过去一无所有。人不是只有一个生命；他有好几个，一个接着一个，而这是他的苦难。 P51-52

 

任何时候，无论其本身多么可悲或者多么丑恶，当其情势是严肃的、它又造就了一个时代的时候，就不该受到轻率的对待：在巴士底狱攻占中应该看到的（而人们当时不曾看到），不是人民解放的那个暴烈的行动，而是解放本身，即这一行动的结果。

人们赞赏的是理应受到谴责的东西，即偶发事件，人们不去在未来寻求一个民族完成的命运、风俗、思想和政治权利的改变、人类的更新，其新时代正是由攻占巴士底狱来开辟的，如同一次血腥的狂欢。 P67

 

我跟一位叫德雅尔丹的船长谈好交易：他要把圣絮尔比斯神学院的院长纳果神甫送到巴尔的摩，还有几个修士随他同行。若在四年前，这些旅伴对我就更适合了，因为我已经从一个狂热的基督徒变成了一个思想自由的人，也就是说，思想软弱的人。我的宗教观念中的这种变化发生于阅读哲学著作之后。我真诚地相信，一个信教的人在一方面是个瘫痪的人，有些真理他是不认识的，无论他多么高尚。这种温和的骄傲使我上了当：我认为在信教的人身上缺乏一种能力，而这种能力正好存在于一个具有哲学思想的人身上：短视的智力以为什么都看见了，就因为他睁开了眼睛。总之，有一件事情毁了我：我内心深处的无名的绝望。 P 82

 

倘若人性不是和命运与不幸紧密相连，那么，何以解释一道瀑布在大地和天空的无动于衷的面孔前无休止地下落呢？深入到此种水与山的孤独之中，却不知道跟谁谈谈这雄伟的景象！只一个人独对这波浪，这岩石，这树林，这激流！给心灵一个同伴吧，山丘的秀丽的装饰，水波的清新的呼吸，一切都将变得令人陶醉…… P110

 

那儿岩石光秃垂直，再无立足之地；我用手抓住最后一根树藤，悬在半空，感到手指经不住身体的重量：很少有人在其一生中经历过我那样的两分钟。我的手终于坚持不住，松开了，我掉了下去。真是意想不到地幸运，我落在一块岩石的凸角上，本来会粉身碎骨的，却居然没感到太痛；我摔在距离深渊半尺的地方，没有往下滚：不过，当我开始感到透骨的寒冷和潮湿的时候，我意识到我不会这么便宜就摆脱险境的；我的左臂在肘部以上的地方折断了。向导在上面望着我，我向他做了个求救的表示，他跑去找野蛮人。他们用柳条把我从一条水獭走的小道上拖了上去，送到村子里。我不过是骨折罢了，两块木板条，一截绷带，一条三角巾，就足以让我痊愈了。  P112-113

 

系于同一事业、面临同一危险的人们依然继续着由丑恶的标志表示出的政治上的不平等：真正的英雄是那些贫民士兵，因为他们的牺牲没有搀进任何个人利益。 P124

 

假如有人说我能在这个孤独的家庭中度过余生，不为世人所知，那我可高兴死了：爱情要同时成为堕落之前的伊甸园和无穷无尽的赞美歌，所缺的只是长久。 P140

 

帝国，复辟，分裂，法国的争吵，这一切与我何干？……我肯定有真正的才能吗？这种才能值得牺牲生活吗？我能超越我的坟墓吗？ P143

 

我的骄傲应该受到惩罚：惩罚来自一些我不得不认识的政治人物：出名的好处是以灵魂为条件的。 P169

 

今天，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肉体上，人们都极力取消过程，做事唯恐不快……生活不断迫使我们提前哭泣，或者再回忆中哭泣。 P174

 

人类精神的一部分，处理超验材料的一部分，独自迈着均匀的步伐与文明共同前进；不幸的是，知识的光荣并非没有疵点：拉普拉斯们，拉格朗日们，据伟业们，蒙日们，莎普塔尔们，贝托莱们，这些非常之人，昔日自豪的民主派，竟然变成了最为卑躬屈节的波拿巴的仆人……性格与天才根本不相一致，那些人的思想升至天空的最高处，然而他们的灵魂却高不过波拿巴的脚……P191-192

 

为了克制，平等是不够的，因为它不是永存的；它从法律中获取力量；法律是人的作品，而人是暂时的，变化的，一种法律并非总是被遵守的；它总是可以被另一种法律改变；相反，道德是连续的。它从自身获取力量，因为它来自不变的秩序；故惟有它具有持久性。 P193（或许，这是儒家孔子的力量所在吧，子皮如是说。）

 

献媚者和随员们则不断地说："他完了！他完了！"那是一种人们对无论什么人的不幸遭遇表示怜悯时所感到的快乐。真是愚不可及，外交界的任何一个傻瓜都自以为比我强。 P199

 

人只是代表着一些原则，当系统的反对派对”人“发起进攻时，它不过是为了夺取”原则“而已。 P254

 

啊，金钱！我曾多么的蔑视你，无论如何我也爱不上你，然而我不能不承认你究竟还有你的好处：你是自由的来源…… P284

 

如果原则、社会和人发生了变化，昨天还是好的东西，今天就会过时，无效。 P300

 

岁月犹如阿尔卑斯山：刚越过几座山峰，又见别的山峰耸起。咳！那些更高的、最后的山无人居住，荒芜不毛，白茫茫一片。 P302

 

由之

2016年2月21日读毕

2016年2月27日摘录于石城无乐斋